卜濁鬼的法力實在不如何。
那來勢洶洶的大團黑霧--群鴉的四面圍攻之中,她自保尚可,護持貝瀛則頗有些手忙腳亂,看前顧不了后的,簡直是一場敷衍了事的喜劇。被食人鴉星星點點啄了幾口,貝瀛終于忍無可忍道:“好心的鬼姐姐,我說你就不能筑道屏障護一護我么?”
卜濁鬼聞言,立刻忙里偷時揮手在二人的身周筑下一方黑色屏障,然而,霎那間看似堅固無比的屏障便被漫天鴉群的狂轟亂炸擊了個粉碎。她道:“仙人明白了吧?”
貝瀛矮身避過一只食人鴉的襲擊,憂心又無奈道:“看來你的法力也不比我高明多少,那我們豈不是要死在這兒了?”
卜濁鬼漸漸有招架不住之勢:“仙人難道不打算使用自己的法器嗎?”
貝瀛:“法器?我連法力都沒有,哪里來的法器?請鬼姐姐把話說明白些!
然而卜濁鬼二話不說,忽然捉住貝瀛的手,并二指飛速劃過,貝瀛的掌心便是長長一道血痕,旋即將他的手掌忽然向前一推,只聽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卻是黑壓壓的鴉群紛紛撞跌在突然出現的綠光流動的屏障上,摔了個滿天飛。
而眼前這個包住一仙一鬼、綠瑩瑩的光球屏障,毫無疑問是出自貝瀛之手。
貝瀛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這這這這這……這你怎么知道的???”
卜濁鬼輕拭著唇邊并不存在的血,笑道:“奴家諢號‘卜濁鬼’,仙人方才怕是沒聽明白。”
貝瀛:“聽明白了啊?赡氵B這個都能卜?”
卜濁鬼:“仙人見笑。不過,這世間還真沒有奴家不能卜的!
貝瀛雙手平放在障壁上,看著整個光球緩緩下墜,看著紅了眼睛的鴉群前仆后繼地撞擊著屏障:“這屏障的主人呢,你能卜出她的心意嗎?”
卜濁鬼向上東方遙遙一輯,道:“木神大人天降秀華,明德至善,她上扶天帝清名惠政,下恤蒼生憫而……”
貝瀛笑哈哈打斷她道:“鬼姐姐會錯吾意了。你說的那些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最想知道的是她對我,”用食指指著自己,“她對我的心意,鬼姐姐可能卜得出?”
卜濁鬼搖頭笑道:“兒女情長,自在汝心,恕奴家無法卜知!
貝瀛貼著障壁坐下:“我也不難為你了。你不是來替我解疑答惑的嗎,我問點別的。這冥潭怎么回事?我們可有希望出去?”
卜濁鬼道:“本來無有,F在有了!
“哦?怎說?”
“靜觀其變。”
貝瀛笑:“你這話等于沒說。我再問你,我是誰?”
“一個本不該存在于世的仙!
貝瀛仍然笑:“太含蓄。不過我喜歡。最后一個問題,你……”
“要糟!”
貝瀛循著卜濁鬼的目光看去,只見雜亂紛飛的食人鴉后面,遠遠的,有兩只體型巨大的黑鳥疾速穿過裊裊霧絲直朝這邊沖來,群鴉察覺異樣,呼啦一聲,立刻逃遁飛躥,真真一個大難臨頭群鳥散。
卜濁鬼:“大鵬鳥!”
眼見那一雙黑鳥離弦箭般的逼近,貝瀛卻十分輕松的起身,拍手笑道:“來得好。本仙人正想試試木繁樹這道屏障到底有多強!睆难ブ忻鲆话演p薄小刀,執刀割向自己的另一只手掌。然而,卻被卜鬼及時出手制止了:“此術傷身,仙人還是少用為妙!”
貝瀛不在乎:“不就流點血么,本仙人流得起,放手!
“此術不只流血這么簡單,它是……”
伴著一聲異?簥^的鳥鳴,咚的一聲震天響,是一瞬即至的大鵬鳥硬生生將整個光球頂出去好幾丈,光球顫了幾顫,正要繼續下墜,另一只大鵬鳥卻又重重頂了過來。
這一下,震得饑腸漉肚的貝瀛險些嘔出酸水來,然而他還是由衷的贊:“好快的速度!
卜濁鬼也左搖右晃頭暈眼花著,扶頭道:“此處現上古神鳥,非吉兆!
咚,咚,又是兩下!
此時,障壁的幾處已顯出微小的裂痕了。
貝瀛的背緊貼在障壁上保持平衡,快速道:“說重點,怎么對付?”
卜濁鬼:“仙人不打算用木神賜予的法器擊之了?”
貝瀛:“既然不是流血這么簡單,那便是對木神的本體有損,我不傻,知道此法使不得。鬼姐姐有未卜先知之能,一定知道打敗它們的方法,”咚,光球又是狠狠一顫,“我們時間不多了,姐姐請講。”
卜濁鬼猶豫片刻,終于從衣袖里慢騰騰摸出一根翠綠鮮嫩的柳絲來,道:“用它。一擊即可斃命!
貝瀛不可置信道:“一根柳絲罷了,有這么厲害?”
卜濁鬼點頭:“試了便知。奴家身為鬼物,驅動不了它的法門,還是仙人親自來吧。小咒是,明德至善!
咚咚!
這左右同時兩擊幾乎疊為一聲,脆弱不堪的光球終于支撐不住,破碎成無數綠星,湮滅。
“明德至善!”
再來不及思考一瞬,貝瀛當機立斷驅動了柳絲的法門。霎那間,猶如九天神明親至,連枝帶葉,柳絲通體綠光大現,如柔水如流波,所過之處,宛若滌洗,又或許應形容說,滌蕩。
滌瑕蕩穢。
一雙鵬鳥瞬間被掀了開去,化作兩道黑線,倏然不見。
卜濁鬼驚了許久,才吁聲道:“果然厲害!
貝瀛捏著柳絲出神,“……這是……”
光球破碎,二人又開始不疾不徐地下墜。
卜濁鬼道:“實不相瞞,此物乃是一位神明為了報答奴家的救命之恩,特意相贈。”
貝瀛語速緩慢:“……贈仙器予鬼?”
卜濁鬼咳了聲,道:“仙人,那時奴家尚為街頭占卜人身,并非鬼物。只當初遇人不淑,情路坎途,那位神明有心暗渡奴家成仙,是以贈予此物,然奴家終而心性不堅,因愛生恨,造下浮屠殺孽,又因執念未了,憤憤于胸,這才逃離那陰曹之司,潛回人界討要公道。不料,……”不料什么,也不必她凄凄慘慘的說了,定是觸了霉運撞上血尊蠻凈才被捉到此地。
“你來這兒多久了?”貝瀛問。
卜濁鬼尚沉浸在傷懷往事中不能自拔,聽他突然如此問,難免有些不知所云,“奴家雖有七千鬼壽,但在這冥潭也只能算個新鬼,只聽說,冥潭千尺,百尺一小劫,三百尺一大劫,能安然出潭者,幾乎無有!
貝瀛索性隨著她問:“幾乎?這么說,曾經有人逃出潭嗎?”
“算是吧。據說那人失足誤入冥潭,血尊對他的興趣也不大,才得以僥幸放出潭的。”
“哦!
又過了會兒,卜濁鬼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攤開兩只手作接物狀,道:“請仙人將柳絲還給奴家吧!
貝瀛把柳絲從頭到梢,再從梢到頭的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才戀戀不舍的將其揣進了自己的胸口,道:“不還!
卜濁鬼看著他的胸口怔然:“……仙,仙人,……”
貝瀛:“本仙人雖為仙人,然胸懷氣度卻一點不仙。你不是說這柳絲是旁人為了報恩贈予你的嗎,我方才是不是救了你兩次?你是不是也應該贈我一物?我看此物便甚好,反正你留著也無用,索性大方點贈我吧!
他這一番話不亢不卑地說出來,不像無恥索取,倒像好心替卜濁鬼處理了一件棘手物,仔細聽聽,又好像這柳絲落入他手,是名琴得好主,寶駒配賢明,各得其所,十全十美。
卜濁鬼表示為難:“恩人所贈之物,怎可轉手假贈旁人。仙人高品,還是把它……”
“說了不還就是不還。姐姐倘再啰嗦,本仙人可要把它的葉子一片一片擇下來吃了!闭f著,他當真將手探進了胸口。
卜濁鬼頓時臉色大白,比鬼還白,忙道:“仙人不可!”咬著嘴唇尋思半晌,終于松了口,“那奴家先將此物暫交仙人保管。不過,……”指一指貝瀛的胸口,“仙人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安置它?這樣恐怕……”
貝瀛揉了揉胸口,道:“冥潭陰寒,柳絲不都喜歡溫暖和煦的地方嗎,放這里挺好的。哎鬼姐姐,你不要總唉聲嘆氣的嘛,高興點。話說我們墜了也有段時間了,現在什么位置?”
卜濁鬼看著貝瀛的胸口又深深嘆一口氣,才將視線轉移至腳下的無底之淵,道:“大抵中段吧。”
“中段?那豈不是潭下五百尺了?嘖嘖,傳說果然都是嚇人的,什么‘一入冥潭命如灰,百事萬物皆悲哀!憬隳憧次,本仙人單槍匹馬來到此處,還不是一路順遂無阻輕輕松松。哦,錯了錯了,本仙人不是單槍匹馬,本仙人現在有姐姐!闭f著,又揉一揉胸口,似乎在感謝眼前人的慷慨大方。
卜濁鬼終于為他一聲又一聲的“姐姐”忍俊不禁,道:“仙人哪里順遂無阻了,不說別的,單單冥微蟲一種,便夠你千瘡百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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