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都聽祖父的。”
巳耳長長嘆了口氣,下了步階,“奚微,搖光,你家大人的身體已大好,不日即可痊愈。不過,靜養(yǎng)避客還是很有必要的。你們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知道了,藥君。”二人異口同聲道。
巳耳應(yīng)了一聲,緩步離開。
搖光撓了撓頭,道:“老藥君說話怎么怪怪的?我家大人?他是不是把我看成桃仙官了?可他明明喊的是我的名啊?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口上說木神大人已大好,可看他那副無精打采萬念俱灰的樣子,怎好像是木神大人命不久矣了?
“星神,我家大人真的沒事嗎?”
搖光開始有點佩服奚微了,只大師哥剛才那個眼神,他敢打賭,自己至少一百天不敢再向他提任何問題了。
天樞這會兒的目光倒很柔和,隱隱約約有那么點哀傷,也有點矛盾的欣喜,“老藥君都這么說了,你還不信么。”
奚微:“老藥君的醫(yī)術(shù)小仙自然是信的,可是……”
“沒有可是。”天樞道,“一會兒你家大人該醒了,奚微,你去準(zhǔn)備些吃的吧。”
“是。”奚微應(yīng)了一聲,去了。
天樞:“七師弟。”
搖光的思緒尚飄在九天之外,直到天樞的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他才吃痛回過神來,道:“大,大師哥!何事?”
“在想什么?”
“啊,沒什么。……呃,大師哥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怕晚上做惡夢睡不著。”
“不說實話,床都給你扔出去,還睡。”
“別啊大師哥。我說,我說還不行嘛。我方才在想,老藥君說木神大人是‘我家大人’,他到底是故意的呢,還是無意的呢?老藥君雖然一大把年紀(jì),但是保養(yǎng)得當(dāng),眼不花耳不聾思路也很清晰,無意的可能性應(yīng)該不大吧,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前面默認(rèn)了你喊他‘祖父’,后面就跟我說‘我家大人’,大師哥你說,老藥君是不是已經(jīng)完全同意你和木神大人的好事了?而且……”
說到這里,搖光便有些呆了。
天,大師哥竟然笑了!
竟然笑了!
雖然那抹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可千真萬確,頭銜“冷不可及天樞星”的大師哥真的笑了!
“而且什么?”
“大師哥,你真的很喜歡木神大人吧?”
天樞明月光的眼神又緩緩射了過來,搖光一個激靈,心罵自己好了傷疤忘了疼,行動上立刻跳下步階要逃,“大師哥我不問了!不敢了……”
“站住。”
搖光登時立住,心跳如雷,一動也不敢動了。
天樞平淡如水的嗓音從身后傳來:“去把儀樂叫來。我有話要問。”
搖光舒出一口氣:“……”
“不用叫了。”桃紅的纖影一閃,是儀樂從冷暗的月洞門里走出來,一手各拎兩只烏黑的小酒壇,滿身酒氣,吐字卻清晰如故,“我有酒,你們喝不喝?”
搖光立刻上前道:“喝喝喝,女君姐姐請酒,我能不喝么?不過姐姐可得少喝點,你已經(jīng)醉了,……”
儀樂推開他,笑道:“誰說我醉了?”指著天邊的月亮,“那是不是彎的?……那太陽。”
搖光撲哧一下笑噴了。
兩只手拎著酒,儀樂用自己的頭去撞搖光的頭,“……踹死你。”
搖光捂著頭笑得更兇了。
天樞一道明月光射過來,搖光就仿佛全身上了凍,立刻不笑了,“姐姐,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兒去?”儀樂道,“繁樹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讓我回哪兒去?嗯?”
搖光尷尬了一下,道:“那我扶姐姐坐會兒,陪著姐姐。”
儀樂又把他推開,“我站的好好的,你干嘛扶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走到石桌旁,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把四只小酒壇放在桌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拢址(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呐肯拢]了眼睛,“天樞,你過來。”
搖光咳了一聲,道:“姐姐,我大師哥的名諱你……”
天樞朝搖光擺了擺手,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面,道:“你說。”
儀樂:“我有預(yù)感,天樞,你好事將近了。你和繁樹的事,有戲。”
天樞:“借你吉言。”
儀樂:“你們必須幸福。不過我很傷情。”
傷情?!
搖光嚇了一跳,心道莫不是女君暗戀大師哥已久如今眼見大師哥要娶旁人為妻才因此醉酒因此傷情?
天樞的反應(yīng)卻很淡然:“有些事,想開些好。”
儀樂:“嗯。我一直想得很開,所以,我愛上了一個凡人,澹臺。”
搖光忍不住道:“女君姐姐,你和澹臺蘇洛的感情不是早就仙盡皆知了么,你怎么突然又說出這種話來?是澹臺蘇洛對你不好嗎?”
儀樂:“他對我很好。還與我說,活一世,愛一世,即便他壽數(shù)短短幾十載,不能陪我長久,也希望攜我走一段。感人吧?唔,可是我不感動。我不喜歡他。”
搖光正要問“可是你方才明明說愛上他了啊”,然而,明月光又來了,他只好忍住一肚子好奇閉口不言了。
搖光更不明白,大師哥好事將近,明月光的次數(shù)怎么反而多起來了呢?
不過,所幸女君并不暗戀大師哥,否則,說不定女君和木神大人會為了搶奪大師哥而產(chǎn)生什么不愉快,打起來絕交也極有可能。他可不想看到一對桃紅柳綠的閨友感情破裂分道揚鑣,那種畫面只是想想就很殘忍。
儀樂繼續(xù)道:“澹臺就是好。你們知道,他對我說愛我時我心里怎么想的嗎?我心里說,‘我更愛你’。知道我看見他被別人抱著時我又怎么想的嗎?酸的。酸的啊。你們說,我這是不是吃醋了?嗯?還有,他當(dāng)著我的面沐浴,我臉紅了,這是不是含羞呢?他為別人不顧性命,我為他不顧性命,別人為我也不顧性命,……”
“儀樂。”
聞聲眾人皆是一驚,循聲齊齊向房門看去,搖光噌的站了起來,天樞則直接走了過去,“外面涼,你怎么出來了?”
木繁樹道:“信不過你們,想試試我的瞬移還管不管用。”
身后的門被打開,走出了喜憂參半的花少雯,她替木繁樹披上青綠色的斗篷,道:“結(jié)果呢?”
木繁樹輕輕一笑,“滿意。”
“澹臺!”儀樂跌跌撞撞撲了過來,眾人又是一怔,儀樂腳下一歪,整個人便撲在了花少雯的身上,但是她很快推開了花少雯,又撲在木繁樹身上,“澹臺。”
搖光從旁笑道:“女君姐姐認(rèn)錯人了,這是木神大人呢。”
儀樂聞言,仰頭去看木繁樹的臉,一笑,“澹臺。”
木繁樹也對她一笑,“你醉了。”
儀樂笑道:“我沒醉啊。我還會作詩呢。澹臺你聽著,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一,二,三,四,五,對影成五人。妙不妙?嗯?”
花少雯笑道:“儀樂,你怎么醉成這樣?站都不能了。”
儀樂:“是啊。不能了。澹臺你得扶穩(wěn)我。”
搖光汗然,心道也不知方才是誰三番兩次的把我推開非說自己沒醉站的好好的不用扶,怎么一到木神大人面前就成趴墻草站都不能了,難道這酒后勁十足現(xiàn)在才發(fā)作?
這么想著,他掂起一只小酒壇開了封,嘗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味道有點怪怪的,不像花酒果酒,也不像米酒,苦辣里裹著點淡淡的麻澀味,有點像……草植的根!
“大師哥,這酒有問題!”搖光喊道。
天樞走過來,接過搖光手里的小酒壇聞了聞,“果然。”
花少雯問:“怎么了天樞?”
天樞把酒放回桌上,“酒被人加了點瓊粉,不過問題不大。”
“瓊粉?!”
花少雯吃了一驚,身為五界的掌花之神,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瓊粉的含義—瓊花之根,遇酒成粉,瓊達(dá)其身,粉飾其心。說白了,它是一種并不多見的催情之物,但此物只對心儀之人有效,若心儀之人不在,半點作用也無。
木繁樹垂目問懷里人:“儀樂,這酒誰給你的?”
儀樂:“沒人給我啊。我自己撿的。哦,就在假山那邊的灌木叢里,還有很多呢。我拿不了那么多,自己喝了一壇,拿了四壇。一,二,三,四,你們正好四個人,一人一壇,都把它喝光。白撿來的,不喝白不喝。……”
木繁樹想了想,對眾人道:“你們先回去吧。長姐你留下。”
天樞:“你確定你們可以嗎?她醉成這樣。”
搖光也道:“木神大人,我和大師哥可以守在這里,你們進去休息,我們不進去。”
木繁樹笑道:“她醉得比現(xiàn)在兇十倍的時候我都可以,況且有長姐和奚微在,不會有事的。你們回吧。”
天樞:“但是你身體……”
花少雯截斷他的話:“天樞,男女有別。”話很簡單,意思卻很通透。
天樞不好再堅持,頷首告別,與搖光一道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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