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華起得比先前早了,正是初陽乍暖,她在屋前伸展筋骨,沒有身份的約束和顧慮。她從客房走到正房,只聽得有石子砸落地上的聲音,悄悄地探頭門墻一瞧,見是夏秉良坐在門外,一臉郁悶地碰著碎石頭。
“小良兒啊小良兒,誰讓哀家是你的太后嬸嬸呢?否則你這般大不敬與我作對,早該被重懲了。”
安容華輕輕拾起一顆還算干凈的石子,朝著院子里丟了過去,打斷了夏秉良的郁郁沉思。
“何人在那?”夏秉良余怒未消,一開口便是火噴而出。
安容華從灌叢中挑撿了粗細得當的一根昨日修園殘留的樹枝遞了出去,夏秉良疑惑地走近,看見安容華的一剎,眼里便冒起憤怒的火星。
“是你!”
“世子息怒!”安容華誠懇地雙手遞上樹枝,就差低頭哈腰下跪了,“昨日是我誤傷了世子,你若是氣不過,大可以以此懲罰于我,我打了你一下,你可以還十下,我打你五成重,你盡管用盡十成力,我保證絕不還手。”
夏秉良并未聽信安容華口頭之言,但他憤怒的心確實想狠揍她一頓。夏秉良氣沖沖地握住樹枝,眼看用盡全力手起打落,樹枝卻終沒有落在安容華身上。
安容華賭了一把她對夏秉良的了解,卻還是有幾分慌張護臉閉眼。夏秉良地憤怒之心終被惻隱之心取代。
直到樹枝被狠狠摔在誒上,安容華才敢睜開眼來。
“小良兒……”
“沒人教我男子漢可以打女人的道理,但這并不代表我接受你!”夏秉良原地賭氣。
安容華一賭成功,一腳踢開樹枝。
“世子果然大人有大量,令人敬佩。”
“你無需拍我馬屁,我雖不打你,但你留在王府一日,便不會一日有好日子過!”夏秉良撂下狠話。
安容華暗暗嘆氣,夏秉良對自己的芥蒂十分深重,即便她如今只是谷女,她若是太后,全天下便都是她與夏懷瑾之間的隔閡,如此光景,還何談舊愛?
安容華不言,轉身離去,全然像個太后娘娘,不帶鳳冠也要高傲地揚起下巴,走出唯我獨尊卻孤獨一世的步伐。
夏秉良終于冷靜下來用了早膳,卻突發奇想,讓向古前去通知谷女,送自己去書院。谷女尚未來得及吃飯,便隨從夏秉良出了王府。
“向古,所有東西都交給她拿!”夏秉良命令道。
“是。”
沉甸甸的書簍,懷里還抱著一大捆新紙,安容華踏上了送娃上學的艱苦旅程。
夏秉良刻意為難,一路上往谷女身上添加不少物品,或輕如風箏,說要休閑玩樂,或重如青石硯臺,又言刻苦學習。
“我還想買一個紙鎮,你有沒有銀兩在身?”夏秉良刻意問谷女。
“我何來銀兩?小良兒你再在路上磨蹭,該被太傅戒尺伺候。”
“這盆蘭花好看,我要買了放在書桌旁沁透蘭香,利于身心。”夏秉良一心為難安容華,將蘭花帶瓷盆都加重在她身上。
安容華已經看不見前路,舉步維艱。
“臭小子,竟敢這么對待長輩,若是我能回去,定好好管教你一番。”安容華碎碎念道,她豈受過此等辛勞。
仿佛行過十萬八千里,安容華終于到達終點,以為可以功成身退。
“我早膳沒吃飽,你,現在去城西街七寶樓買一碗珍珠圓子給我吃。”夏秉良吩咐道。
“城西七寶樓?讓向古去!”安容華豈不知此刻所在位置是城東方向。
“那我回去便跟父王說奴婢不聽從主人命令,若非嚴加懲治,殺雞儆猴,以后王府里就盡是些渾水摸魚的下人。”夏秉良拋出話便入了學堂。
安容華無聲一笑,拽住了準備隨去的向古,他對谷女可是心存惶恐。
“錢袋給我。”
“你要錢袋做什么?”向古心慌慌地問。
“沒錢我怎么給小良兒買珍珠圓子?”
“說的也是。”向古顫顫地掏出錢袋全數交給安容華。
安容華卸下一身重負,向主街緩緩走去。
“臭小子,不打女人,還不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若是那一把老骨頭就該散架了。”
安容華進了近街的一家高檔酒樓,緊著找了個位子坐下,為自己點了豐盛的早膳。
吃飽喝足,安容華點了一份珍珠圓子帶走。
“七寶樓的珍珠圓子雖是一絕,但想來也差不了多少。”
安容華將珍珠圓子交在向古手里,由他送進去交給夏秉良。
“她不是沒錢在身,拿什么買的圓子!”
向古驀地明白過來,愧悔道:“她說沒錢給世子買圓子,我便將錢袋交給她了。”
“你!”夏秉良被向古氣炸,但他的計劃不會因此停止,“拿出去,這根本不是七寶樓的珍珠圓子!告訴她,我今日要宴請同窗,要聚集十大酒樓的招牌菜和點心,一樣不能少!限她半個時辰內送到我面前!”
向古轉達了夏秉良所言,安容華見這份圓子根本沒被下口吃過,夏秉良的意圖更顯而易見不在珍珠圓子。
“鞏固同窗情誼是好事,應當如此。”安容華隨手將錢袋扔還給向古,轉身邊要去張羅。
“你不用銀兩嗎?”向古摸不著頭腦。
半個時辰的時限將至,夏秉良想著安容華無論如何也無法以一人之力和薄弱的財力為他聚集十大酒樓的招牌菜。
書院最后一堂課,大多學子都堅持不下了,恰是這個時間點,五味奇香隨風而至,十大酒家的佳肴陸續送到,招牌菜擺滿露水臺上的飯桌。
“今日,瑾王府世子在此宴請眾位同窗公子,望與之永結友好!”安容華領攜眾酒家,情誼滿滿地講道開場白。
書香豈有飯菜香誘人,眾學子皆出自官宦世家,嬌寵慣了的少爺公子,管他課堂師傅,全都拋諸腦后,使得師傅嘆氣連連。
唯獨剩夏秉良一人傻了眼,安容華如此陣仗,是要引得人盡皆知,將他推向風頭浪尖。
眾公子少爺吃飽盡興,倒是平日里不太親近的都與夏秉良主動接近了。
“秉良,今日那丫頭是你府上的婢女吧,生得有點書中所言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意思!”
“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夏秉良噎著一肚子火。
“不過從未見你帶個丫鬟出門,難不成是你新得的小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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