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凌晨時分。
鄭子春躺在病床上,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腦袋暗自神傷。
睡不著。
護工看她心情不好,自己出去去護士站找了把陪床椅,叮囑她有事就按鈴。
她正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病房門被推開,從外面挪進一個人來。
鄭子春嚇了一跳。
姜槐序大半夜的拖著一條石膏腿,也不知道是怎么挪過來的,他千辛萬苦的坐在床邊,揩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我就是睡不著,想過來看看你,一看你也沒睡,我就進來了。”
老太太十分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光頭說:“幾點啊你跑過來,你閨女呢?不管你嗎?”
“我閨女管不了我啦!”姜槐序苦笑著搖了搖頭,說:“我這把老骨頭,總有一天會把兒女拖垮。”
鄭子春也跟著苦笑了一下,說:“咱們上了年紀,活也不是好活,死也不是那么容易,你看看我,每天受點不著調的折磨,今天頭發都沒啦。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這條命才能遂了我的心意,死了算了。”
姜槐序借著樓道里的燈光看了看鄭子春的光頭,“你別說,還挺好看的,放心吧,你成什么樣,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兩個人握著手枯坐了一會兒,姜槐序又問:“子春,若是年輕時候咱倆一直在一起,會是什么光景呢?”
鄭子春握了握姜槐序的手,說:“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若是,要不然的話,豈不是人人都有后悔藥可吃了,你這輩子過得不錯,閨女孝順,想來老婆也是個賢惠的。我先生對我也十分的好,聰明呢,除了忙一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咱們都沒有什么可后悔的。”
“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在自己還能自理的時候解決掉自己,搞得現在不上不下,盼著自己過去,這就不美了。”
姜槐序拍了拍鄭子春,兩只皺紋交錯的手握在一起,仿佛能看到在他們身上流逝過的那些歲月。
“如果有來生,你愿意和我相識相知,一起渡過一輩子嗎?”
鄭子春在昏暗的光線下,唇邊的酒窩深深的陷了進去,“若是能像現在這么對我好,自然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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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語南一步一步走在陳舊的小巷里,她的身后跟著一對牽著手的戀人。
這一雙璧人男的穿著一身中山裝,身材偏瘦,兩只眼睛只顧盯著眼前的女孩子。
女孩子頭上的頭發烏云一樣頂在頭上,大眼濃眉,嘴邊噙著一對深深的酒窩,甜的像是盛著一汪蜜。
這兩個人一路濃情蜜意看著對方,顧不得自己到了何處。
靳語南翻手拿出兩個小小的茶杯,舀滿河里的無根之水,遞到兩個人面前。
姜槐序和鄭子春各自端過茶杯一飲而盡,隨后兩人的表情逐漸變得茫然,跟著濃霧里走出的黑袍人晃晃悠悠的去了。
靳語南頂著入骨的寒意往回走,不知怎地,肩上卻一點不見輕松,沉甸甸的讓她直不起腰來。
小西等在那扇破舊的木門之外,罕見的沒有插科打諢,它乖覺的落在靳語南肩頭,隨著走回那間小小的店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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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楠昨晚輸過液回家,不管做什么都心慌的要命。
她站在廚房里,手抖的握不住一個小小的玻璃杯,在地板上砸的粉碎。
等到她把碎片掃到垃圾桶里,又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姜楠從柜子里面翻出醫藥箱,一邊用碘酒擦傷口,一邊想:“看來以后不能熬夜了,副作用驚人啊這個,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止都止不住。”
宋知非窩在小小的陪護椅上,竟然罕見的一覺睡到天亮。
她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剛剛五點半,護士六點才進來查房。
床上的老爺子不見了。
宋知非沿著開水房衛生間轉悠了一圈,最后又到樓下鄭子春的病房看了看,果不其然,隔著門上的玻璃,看見老爺子趴在老太太的床邊,兩個人的手,還緊緊握著。
樓道頂上的吸頂燈連明晝夜的亮著,白慘慘的,連帶著空氣里好像都帶著一點蒼白。
交接班的醫生護士都還沒來,醫院里此時正是最安靜的時候。
宋知非推開病房的門,走到老爺子身后輕輕推了推他,說:“老爺子,快起來吧,一會兒該有護士查房了,你要是想跟老太太在一起,等護士給你檢查完了,我再把你送過來行嗎?”
夏天的衣服普遍穿的比較單薄,更不要說病號服披在人的身上也只是薄薄的一層。
宋知非拍了拍姜槐序,覺得老爺子的身體隔著一層衣服摸起來有點奇怪。
一點都不溫暖柔軟,摸起來有一點奇怪的冰冷和僵硬。
宋知非心底“咯噔”一下,沒敢再動,出去護士站找人去了。
安靜的醫院一下子嘈雜起來,護士和睡在外面的護工著急忙慌的跑進來,腳步聲“踢踢踏踏”的來了又去,宋知非站在樓道邊上,太陽穴開始“突突”的跳著疼,她掏出手機給姜楠打了個電話。
“老爺子好像是過去了,你趕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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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語南坐在小店里,面前支著翻滾的牛油火鍋。
小小的銅火鍋里面的湯汁鮮香味美,她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了幾筷子滾燙的羊肉,從嘴里呼出一口白氣,身體才漸漸的有了一絲暖意。
對面墻上葉簡糊在墻上精修過的一張臉隔著迷蒙的霧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一張臉完美的像是用刻刀比劃著刻出來的一樣,帥的有點不真實。
“阿南、阿南!”
這稱呼不知道為什么,每一次從他嘴里出來,總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熟悉。
像是在她一團混沌一樣的腦子里由一根細細的線穿起什么東西來,但是又始終看不清摸不著,讓人懊惱的很。
靳語南伸手去衣服里面,摸到尾椎骨附近的那顆骨釘。
骨釘依然涼涼的釘在脊骨上,四周圍的皮膚卻是平滑了不少。
小西鉆到柜臺底下,“窸窸窣窣”的翻了一會兒,十分不滿的說:“我的開心果吃完了,阿南。”
靳語南回過神來,在小西腦袋上敲了一記爆栗:“好的一點都學不會,阿南什么阿南,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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