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依依蒼白著一張臉。

    因為久不見日光，皮膚總是比旁人要白一些，但是這點白帶著一點病態，不用說也能看出來先天有重疾。

    她任由自己的母親絮絮叨叨的把自己推遠，一雙眼睛半閉著看不出來表情，許是在室內關久了，憋的麻木。

    眼前的陽光離她遠去，凌依依心頭燒著一把火，她看著自己的媽媽把眼前的窗簾拉好，最后一絲陽光隨著閉合的窗簾被擋在外面。

    就像······

    像是她一點都看不到頭的痛苦的人生。

    凌依依伸手把電視柜上的一個杯子握在手里，重重的砸了下去，那杯子跟木地板接觸，發出當啷一聲脆響，水灑了一地。

    凌嬌艷好像并不意外自己的女兒會這么做，那杯子是塑料的，在地上彈了幾下，一點都沒摔壞。

    她出去找了一塊抹布進來，趴在地上把木地板上的水擦干凈，又把杯子裝滿水放在原地，說：“好了，都是媽媽的錯。這水剛晾得有點燙，你等等再喝。”

    負責收拾的凌嬌艷一點脾氣都沒有，收拾完東西就出去了。

    剛發過脾氣的凌依依卻氣的夠嗆，她細的驚人的手指捏成一團，放在膝上，微微的顫抖著，鼻子里的呼吸急促起來，帶著單薄的胸口劇烈的起伏。

    她就知道會這樣！她就知道！

    環顧四周，家里像平常女孩子的閨房一樣，布置著不少的玩具和相框花瓶，但是與旁人不同的是，只要能拿起來的家具物什，差不多都是木頭的，橡膠的，塑料的。

    瓷器和玻璃幾乎沒有。

    墻角還放著一個狗狗用的丟球的玩具。

    這個家里沒有任何寵物。

    那她凌依依到底是當做什么養起來的？

    凌嬌艷顧不上自己閨女發的脾氣，她過一會兒還要出門，趕著回來是為了盯著自己的女兒吃藥。

    手里一把藥片五顏六色，凌依依看著自己的媽媽，倔強的扭過頭去，表示抗拒。

    凌嬌艷卻一點都不惱，她彎下身子，將手按在凌依依瘦弱的膝蓋上，溫柔的說：“依依，媽媽不會害你的對不對，這都是為了你好。”

    她看著凌依依黑沉沉的眼睛，也不避讓，只是笑著看著她，好像那眼里有著多少慈愛似的。

    凌依依拗不過她，不耐煩的把那把藥片抓過來塞進嘴里，和著一口溫水吞了下去。

    凌嬌艷這才滿意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說：“外面空氣不好，風吹多了容易生病，你也不想再去醫院了對不對，媽媽把空氣凈化器打開，你就在家里好好待著，我出門去上班了，你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腳步聲很快從臥室里出去，越走越遠，到了一樓，又聽見沉重的木門打開又合上，門鎖鎖了三圈。

    等到這些聲音安靜下來，凌依依深吸一口氣，馬上控制著輪椅撲進衛生間，她把鼻子上的橡膠管拔下來，已經習慣了戴在身邊的氧氣，這會兒突然拿開，有點喘不過氣來。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從輪椅上艱難的挪下來，把自己架在馬桶上邊，伸出細白的手指用力戳進喉嚨里，剛剛咽下去的藥片還沒化，隨著胃里噴涌而出的酸水，一股腦的吐出來，落在馬桶底部，她粗略的看了一眼，伸手把嘴邊的涎水擦掉，恨恨的按下了沖水鍵。

    --

    孫朝陽把手里的花朵小心翼翼的放進袋子里，掛在車把上，花店服務態度良好，不但不嫌棄他只買了一朵，而且為了這朵花能保存的久一點，送了一塊花泥包在根部，然后又用塑料紙裹了一層，旁邊配了一點滿天星，看起來十分小清新。

    昨天那個女人給他的影響深刻，所以孫朝陽戴著安全帽，把頭臉遮住，在小區附近徘徊了好幾圈。

    直到門口的保安都想上來問問他是不是心懷不軌了，他才看到那個微胖的女人開著車出去。

    孫朝陽等到那女人走遠，迅速跑到長椅附近，他把車停在遠處，自己一個人過來，坐在長椅上，咳嗽了幾聲。

    頭頂上的窗戶緊緊的關著，窗簾也拉的死緊。

    這會兒太陽還有點大，長椅上沒遮沒攔的，不一會兒孫朝陽的身上就出了一層汗，他把腦袋上的安全帽摘下來，又往上看了看，伸手撿起一個小石子來。

    沖著二樓的窗戶丟上去。

    石子打在玻璃上發出一聲脆響。

    孫朝陽抬著腦袋往后站了一點，兩只眼睛一直盯著窗戶后邊的窗簾，生怕錯過一點動靜。

    不過好在上面聽到了動靜，窗簾很快動了動，有一只手把窗簾撥開，往外看了一眼。

    是昨天的那個女孩子！

    孫朝陽把手里的百合往高舉了舉，好讓臥室里的女孩子能看的更清楚。

    女孩子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馬上費力的站起來把窗戶打開，她今天鼻子上沒有戴那只橡膠管，臉色比昨天見到的時候更難看，但是精神頭還好，她伸手扒著窗臺，把腦袋伸出來，說：“你給我帶禮物了是嗎？”

    孫朝陽高興的點一點頭，他跟昨天似的，把花綁在桿子上遞上去，說：“今天的這個是有香味的，你要是喜歡，我明天再帶不一樣的過來給你看。”

    “對了，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盛放的百合被送到了女孩子的窗前，她伸著一把細骨伶仃的手指把那朵嬌嫩的花朵接到手里，放到鼻子底下聞了一下，大概是第一次聞到香味這么濃郁的花，甚至還咳嗽了一下，才堪堪用手捂住鼻子長舒了一口氣，說：“真好聞，我第一次聞到這么好聞的味道。”

    她又往下看了看，看見孫朝陽掛著汗水的憨厚的笑臉，說：“依依，我叫凌依依。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孫朝陽的心像是這花兒一樣盛開了，他如同一只陷入沼澤里的老鼠，深深的陷入了凌依依蒼白清麗的笑臉里。

    他不好意思的捋了一把浸滿汗水的短發，抬著一張黝黑的笑臉，說：“我叫孫朝陽，你叫我孫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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