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對著電腦屏幕不斷敲敲打打，下午從風光集團回來以后，她就學著合同的樣子自己也擬了一份兒。這是他們之間的合作，憑什么只有周銘郴有這種權利，她也想要有。
“這是什么？”
“合同，我寫的。”夏鹿說道，底氣十足。“給你看一下。”她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他眼前。
周銘郴有點驚訝，抬頭掃了她一眼。
不需要仔細看就能發(fā)現(xiàn)，這合同明顯是缺乏經(jīng)驗的人寫的，不過夏鹿借鑒了先前邱城提供的那一份，大體格式?jīng)]什么問題。可是一到了她想說的話，敘述的風格就變得十分口語化。
“你這合同沒辦法用。”周銘郴看了兩眼，便把合同放在手邊，“不嚴謹?shù)牡胤胶芏啵院蟪隽巳魏问虑楹苋菀桩a(chǎn)生糾紛，這種合同不能作為正式交易的憑據(jù)，也缺乏約束合同雙方行為的必要條件。”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們還是在原合同的基礎上繼續(xù)談吧。”
這一句話就抹殺了夏鹿兩三個小時的努力，她有些負氣。可是這方面她確實不如周銘郴，他說不合格，那應該就是不合格的。如她之前所想，自己擬的半吊子合同是不可能派上用場的，不過對于擺明態(tài)度還是有點作用，至少讓他知道自己是認真的。
“我希望評判的標準可以細致化，大到風格、樣式、邏輯，小到按鈕、菜單讀取和細節(jié)圖樣，都能有一個具象的標準。”夏鹿把早已準備好的想法一股腦說了出來，“等網(wǎng)站設計工作全部完成，再按照這些要求一一評判驗收，可以將個人主觀因素降到最低。而且這些要單獨列在附錄里，跟合同一并簽署。”
“還有，如果最后評判的結果，我的設計確實不符合一開始約定的這些要求，那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如果符合，就算達不到開一家設計公司的標準，我也需要獲得其他報酬。”她補充道，“至于報酬的形式我們也要提前約定好，寫在合同里。”
看著她滔滔不絕說話的樣子，周銘郴不禁彎起嘴角。這丫頭什么時候把討價還價的本事升級了，一點兒也不露怯。
“你的建議我會考慮，還有別的么？”
夏鹿愣住了，你的建議我會考慮，這話聽上去就很玄妙，暗含的意思很多。就好像你說了，我既然聽了就不能當做沒聽，總得給點兒回應，但是又不打算同意，所以先拿這句話搪塞一下，回去慢慢思考回絕的方式，想好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事情發(fā)展到這種地步，只好如此了，她咬咬牙，“我要進風光集團工作。”
周銘郴眉梢上挑，大概是沒想到她會提出這么一個要求來，脫口而出，“為什么？”
夏鹿看著他，眨著圓圓的大眼睛，“你之前也說過，我可以去風光集團工作，在家里工作可能總是感覺沒有那么正式，進入不了狀態(tài)，緊張有序的工作環(huán)境會對我有幫助。”
更重要的是，就算最后周銘郴不同意她的要求，她至少也有一份薪水可以領，不至于完全沒有收入靠人養(yǎng)活。拿別人的手短，就算在家庭關系里，這也是無上真理。
周銘郴想了兩秒，這提議本來是他先發(fā)起的，按道理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以。”他終于點了頭。
夏鹿心中一陣雀躍，馬上乘勝追擊，“至于薪酬待遇，只要跟我以前在朗星的時候持平就可以了，再怎么說，風光集團也比朗星的規(guī)模大，你不會不同意吧？”
周銘郴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進了她的圈套，其實這丫頭一開始的要求就不是一定要求修改合同，按照她的意思來執(zhí)行，因為她知道，這種要求是無論如何不會被同意的。
可是一個人很難一直對對方提出的要求保持拒絕態(tài)度，已經(jīng)拒絕了一件事，潛意識里就想通過滿足另一個要求作出彌補，這是心理學上很常見的現(xiàn)象。給她報酬和給她薪水歸根結底都是一件事，她需要錢。
“你的工作我會盡快安排，什么時候可以上班？”
“只要合同敲定，我隨時可以。”夏鹿挺起胸脯，一臉的自信。
她本來不想進風光集團工作，在朗星被發(fā)現(xiàn)是關系戶以后遭遇了何等對待，她心知肚明。雖然不知道風光集團的員工都是什么樣的，可是之前的事情仍讓她心有余悸，所以一開始她心里對這件事本身懷有抵觸情緒。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現(xiàn)在她欠周銘郴的錢。雖然錢最后是用來為夏憶冬還賬，只是以她的名義借來的，但她心里清楚，以老媽和舅舅現(xiàn)在的收入水平，要還上這筆錢恐怕要等到猴年馬月。這錢對周銘郴來說是隨手一揮就能借出去的數(shù)字，對于她的家人來說卻需要付出很多努力，很有可能最后還湊不到。
這錢是她借的，自然要自己想辦法來還。
夜深人靜，周銘郴來到廚房喝水，看到張媽正在準備第二天早上熬粥的材料。
“還沒休息？”
張媽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秒，以前他從沒這么問過。周銘郴對這房子里的事情一向都不大關心，“我先把這些豆子泡上，明天早上起來就可以直接煮，味道會更加軟糯可口。”她笑著說，“做完就去休息了。”
“嗯。”周銘郴喝完了水，將杯子放在吧臺上。走出兩步，又退了回來。
“最近家里來過什么人么？”
“人？”張媽想了兩秒，“沒什么人，就我跟太太在家…”
“誒不對，前兩天夏夫人來了一趟，找太太說事情，還在這兒吃了一頓午飯。”
“哦。”周銘郴應了一聲，準備回去休息，這聽起來跟他沒什么關系。而且這兒現(xiàn)在是夏鹿的家，她的家人想過來看看也算正常，沒什么大不了的。
“估計太太已經(jīng)跟你說了吧，”張媽卻沒有立刻打住，繼續(xù)說道，“她舅舅在外面借了錢，利息太多，現(xiàn)在還不上了，夏夫人只好過來求太太，幫忙想辦法把這錢先還上。”
周銘郴轉(zhuǎn)過頭來，張媽的表情很真誠，雖然他們平日里交流不多，但他知道，她不是個會說謊話的人。
“嗯。”他應了一聲，很快離開廚房，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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