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張九年皺眉問道。

    “我已經問過了，樓下基本都是搬遷到郊區新盤的拆遷戶，不知從哪聽說有人可以原地回遷，現在吵著鬧著要維權。”老城改造項目組的小楊如實說道。

    “這種子虛烏有的說法是怎么傳出來的，你沒問問？”

    小楊一臉苦惱，“張總，底下的人都堅稱這就是事實。不僅如此，他們連名單都拿到了，我還跟他們要了一份拿上來核實，”他把名單放在桌上，猶豫了幾秒，“我不知道這名單組里都誰有，所以想著還是直接來找你比較妥當。”

    張九年做事很謹慎，這次按原址回遷的人要么是跟自己利益直接相關的，要么是以后可能用得上的，人數不算多，所以操作起來并不困難。當初這份名單也只有項目中負責執行的人知道，其他人是不了解的，就連自己的頂頭上司周景先都不曾看過。

    如今這些人把名單傳得沸沸揚揚，會給他造成很壞的影響。

    他伸手拿起名單，快速瀏覽著上面的名字，竟然一個人都不差。

    這種東西怎么可能會落到這幫市井小民手里，他想不通。拆遷開始以前他就已經充分了解了所有居民的背景，并把重要的人挑選出來特別對待，剩下的都是些正兒經的小老百姓，要門路沒門路，要人沒人，怎么可能拿到這么重要的信息？

    想了半天，如果不是手下辦事的人出了問題，那就只可能是得了便宜的拆遷戶自己說出去的了。而且后一種可能性很小，因為這些人當初都是單獨簽約，不大可能知道其他人都有誰。

    但現在最關鍵的不是這個，原因是要調查，卻不是目前最緊急的事。

    “他們有什么訴求？”

    小楊掏出自己做記錄的小本子，他做事一向認真，就算只是了解情況，也做了清晰明確的記錄。

    “這些人的要求很統一，都要求跟名單上這些人一樣原址遷回。”

    “多少人？”

    “下面的大概有四五十，不過他們說了，這并不是全部，他們只是被推選出來的代表。”小楊答道。“具體人數我還不是特別清楚，不過聽說遷到郊區的拆遷戶已經自己組織起來成立了維權委員會。”

    聽到這話，張九年有些驚訝，他以為掀不起什么風浪的人竟然連委員會都建立起來了，這是有組織有紀律地反抗資本家壓迫呀，他默默想。

    “張總，現在該怎么辦啊？我看那些人歲數都不小，像是退休的大爺大媽，平時也沒事兒干，鬧起來力氣有的是。剛才我在下面的時候，他們還說只要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就天天過來鬧，讓我們不得安寧。”

    對于這一點，張九年倒是不懷疑。

    “這不是笑話嗎？當初拆遷協議白紙黑字簽了名蓋了章，拿出來給他們看一眼，這事情不就了結了，他們還有什么資格鬧？”張九年冷笑了幾聲，“自己做的事自己后悔了，就要找別人的麻煩，真是一群庸人。”

    “那...現在怎么辦？”小楊問道。

    “就按我剛剛說的，把協議給他們看。”張九年揮了揮手，“總之盡快把這群人驅散，別讓他們賴在門口，對公司影響太不好了。”

    小楊得了令，便出去了。

    張九年的眉頭卻并沒有舒展開，看今早周景先的架勢，是要借著今天這事好好跟他算算賬。他們倆之間的交易還沒有完成，這老天爺待自己真是不公，偏偏這時候工作出了問題，被人抓住把柄，難受得很。

    周心瑤正在樓下安撫大家情緒，不過顯然，并沒有什么用處。

    “哎，煩死了。”她回到大廳，盡量避開外面嘈雜的抗議聲，倒了杯水給自己，聽到旁邊兩個前臺小聲聊天。

    “你說，外面這群人能鬧到什么時候？”

    “鬧不了多久，這種事就這樣，要么咱們妥協，要么他們放棄。咱們這樣的大房企，品牌在這擺著，根本不用怕。”

    “可是他們這么鬧下去對公司影響也不好吧。”

    “影響怎么樣全看掌握話語權的人怎么解釋，到時候找個借口掩蓋過去就好了，算不了什么大事，只要不死人都好解決。”

    “真的假的？”

    “那還有假，你才來幾天，我都在這兒做了快十年了。”

    雖然只是旁聽，周心瑤卻連水都喝不下了。她不禁懷疑，這兩人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只要不死人就都是小事，這是一個正常人類能說出來的話嗎？

    眼看著項目組的小楊從樓上下來，一看就是拿到了處理方案，趕緊上前。

    “怎么樣？”

    “我查了他們當初簽的拆遷補償協議，可以證明當初已經達成了一致，協議生效，現在抗議也沒用。”他說道，“張總讓我們盡快把人驅散。”

    “驅散？”周心瑤一臉茫然看著他，“那些人很頑固的，沒那么容易放棄。”

    “沒事兒，這事我來處理，你上去吧。”小楊說道。

    周心瑤立刻叫住他，“那個拆遷協議，能給我看看嗎？”

    小楊想了兩秒，既然張九年讓她跟自己一起處理這事，也算是項目組的人了。而且她是大老板的女兒，不好得罪，便把手里的協議遞了過去。“看完記得送回去。”

    “嗯嗯。”周心瑤立刻點頭，看著他從大門走了出去。

    回到樓上，從窗口往下看，發現那些人還沒散去，只不過從剛剛的抗議聲變成了吵架聲。不管小楊用的是什么方法，顯然都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要不要去幫幫他呢？她正在猶豫。

    忽然看到樓下那群人四散開來，中間的地面有大片被打濕的痕跡。

    跑下去時，發現四名安保人員正站在大門口，一人手里拿著一只高壓水槍，正對著抗議的人群猛噴。

    這種水槍平時是用來清理地面的，壓力很大，被人噴到臉上身上只有躲的份兒。此時水柱就打在抗議的人身上，他們只能小心躲避。

    周心瑤愣住了，原來這就是驅散的方法。

    轉頭看，之前聊天的前臺已經看熱鬧般說笑起來，一邊看著門口狼狽的人群，司空見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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