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郴趕到時，邱城立刻把自己已經了解到的情況告訴他。

    “高總上周末已經停止了羅凡所有治療護理費用，這是今早的繳費記錄，由羅凡的母親自己交的，一共是兩萬出頭。”說著，把繳費單遞給周銘郴，“你看一下。”

    “為什么忽然停止了？”

    “沒說為什么，這還是高總助理打電話通知的，今早他們才知道這情況。”

    周銘郴點了頭，“知道了。”

    “周總，要不要把羅凡還轉到咱們公司之前的合作醫院去，那邊價格也有優惠，你要想隨時過去看看也方便。”邱城忽然提議。

    周銘郴扭頭看他，眼神不善，“我沒事看他做什么？”

    邱城自知說錯了話。他原本以為周銘郴這么關心羅凡，大周末的還要跑來幫他處理問題，是早就把他當成一家人了，沒想到還是自己想的太天真。這可是夏鹿的前夫，再怎么說也不可能變成真正的家人。

    “以后他的醫療費由我支付，你來走賬，每月給我個收據就可以了，人就留在這里。”

    “周總，這好像不大劃算吧？”邱城撓了撓頭，“這醫院跟公司沒有合作，價格什么的不太好談啊，還不如…”

    “照我說的做。”

    周銘郴當然知道留在這兒沒有轉到關聯醫院好，可是從夏鹿的角度考慮，這件事她明明可以交給自己解決，卻偏偏一個字都不提，明顯不希望他知道，更不想讓他插手。動靜搞得太大她可能又要想些有的沒的，他現在不希望她再為任何多余的事情煩心了，哪怕是羅凡也不行。

    兩人說著話，方愛玲從病房走了過來，一眼認出周銘郴。

    “周先生？你怎么來了？”見到他，她的心更安定了幾分，心想夏鹿辦事還真穩妥，早上剛撥過去電話，這就有人上門來解決問題，比家庭保姆服務還要周到。

    周銘郴低頭看她，“我是來解決羅凡的醫療費用問題。”他說，“以后如果在這方面有任何困擾，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不需要再通過夏鹿。”說著，遞上自己的名片，“上面有我電話。”

    方愛玲忙不迭點頭，“好好好。”將名片揣進自己兜里。

    “周先生，多虧了你，我們凡凡才能接受這么好的治療。”她臉上終于綻出笑容，“正好你今天來了，要不然進來坐一會兒吧？”

    周銘郴拒絕的很干脆，“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得知高岐山和夏知秋已經離婚，他更是驚訝。原來這段時間夏鹿默默消化了這么多事，都不肯跟自己說一聲，她到底在擔心什么呢？

    放下手里的書，實在是忍不住了。

    “她人呢？”周銘郴走到廚房，詢問正在準備晚餐的張媽。

    “太太在院子里。”

    透過玻璃門，周銘郴看到夏鹿一個人裹著毯子坐在院中躺椅上，旁邊還有開著個取暖火爐。

    “怎么坐在這里，不冷么？”他伸手扯了把椅子在一旁坐下，不料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夏鹿嚇了一跳。不知是不是早上才受過驚嚇，她現在的小心臟很脆弱。

    她轉過頭，看了周銘郴一眼，“不冷。”說著捧起手里的熱茶，一邊暖手一邊啜飲。

    “那天跟高岐山一起去餐廳吃飯的女人，你應該認識吧？”周銘郴忽然說道，“是高磊的親生母親，高岐山的前妻，對么？”

    夏鹿的手僵在遠處，原本送到嘴邊的熱茶也不喝了，熱氣不停撲在臉上，遇冷空氣凝成細小水珠，靜靜掛在汗毛上，微微顫動。

    “什么時候的事？”周銘郴開了口，聲音很溫柔，表明自己并不是想要逼問，愿不愿意回答都隨她。

    沉默了良久，“上周的事。”夏鹿忽然開口，她低了頭，靜靜盯著手里的茶杯，看里面的茶水因為晃動激起旋渦，一圈圈轉著，很快便入了神，“現在他們已經住到高岐山的家里去了。”

    “他們？”周銘郴有些驚訝，“還有誰？”

    “高磊。他現在正好放假，從加拿大回來了，也在那邊。”

    空氣陷入沉默，周銘郴正在思考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對他來說，想清楚這么一件事并不算困難，很快便了然了。“你媽媽呢？她現在在哪里？”

    “暫時住在酒店，等新房子準備好以后就會搬進去。”夏鹿低聲說，“簽離婚協議的時候已經說好了，高岐山會準備一套小房子給她住。”

    周銘郴沒想到，這件事已經無聲無息處理完了，而自己竟然一點風聲也沒聽到。若不是今天偶然有機會，還不知道她打算什么時候跟自己講。

    “讓她過來住吧，也能陪陪你。”

    夏鹿轉過頭，有些吃驚地看著他。“你不是不喜歡…家里有別人嗎？”

    “她是你母親，也算是家人。”周銘郴淡淡說道，“而且多一個人在，我也能放心。”

    說完，他站起身，“別在外面坐太久，天冷了要著涼的。”

    很快周圍又只剩下夏鹿一人，她坐在安靜的院子里，聽耳邊有風聲刮過，還有旁邊暖爐不住發出燃料灼燒的噼啪聲。空氣很冷，她的心里卻很暖。

    如果不是因為早上受了驚嚇，如果不是因為恰恰在自己孤單寂寞的時候周銘郴忽然跑來問自己這些事，如果不是因為不想再騙他所以說了實話，她不會意識到其實自己竟然這么需要依靠。

    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蛋，竟發現上面有水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掉淚的呢？

    被人迷暈綁走的時候她都沒有大哭，出車禍的時候沒有，得知夏知秋要離婚的時候沒有，跟張九年對峙的時候沒有，在高岐山家里撞見那對母子的時候沒有，就連今早看到死老鼠時她都沒有嚇得哭出來，為什么偏偏是現在掉眼淚？

    又不是發生了讓自己傷心的事。

    她伸手抹了抹眼睛，沒想到淚水沒有被擦干，反而止不住地往外冒，像斷了線的珠子般。

    心里一邊奇怪，一邊忍不住掉眼淚，毫無聲息的。夏鹿伸手抽了張紙巾，心里覺得又委屈又好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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