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的臉色不大好，她也沒想到今天會在這里碰上軟釘子。

    “你怎么連出生證明這么重要的東西都不記得帶過來，”她跟夏鹿說話的語氣不大好，是長輩教訓晚輩時的口吻，“阿郴公司里的事情這么多，每天這么忙，怎么好因為這種事就把他硬叫出來，你啊，真是不頂用。”

    夏鹿有些委屈，這根本就不是她的錯，要說錯，也是周銘郴的錯。他從一開始就打算瞞著她，如果不是她去詢問，可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在哪里。現在周奶奶直接把責任推到她頭上，還是在別人面前這樣說，讓她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看到兩人，醫生有些尷尬，主動幫她解圍。“阿姨，這都是可以解決的問題，沒必要責怪誰。其實相比入院時，患者的情況已經好了不少，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請你們相信我們醫院，只要情況允許，我們一定會為家屬安排探視時間的。”

    她溫和地笑了笑，看著夏鹿，“大家都是做母親的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沒想到此時會有個外人幫自己說話，夏鹿頓然覺得沒有那么難過了。

    來這里的目的沒有達到，一直到離開醫院，周奶奶都板著一張臉。夏鹿小步跟在她身后，像是只聽話的貓。

    還沒走到車前，周奶奶忽然定住腳步，轉過身看她。“你跟在我身后干什么？”

    夏鹿抬眼，愣住了。剛剛她教訓自己的話仍在耳畔，現在連自己在哪里走路都要提個意見，這不擺明了是看自己不順眼嗎？話說回來，今天又不是她主動要來的，本來就是周奶奶的主意，現在沒探視成是意料之外的情況，根本不是她能左右的，干嘛非拿自己撒氣呢。

    剛要說什么，周奶奶忽然嘆了氣。

    “我原本以為讓你留在阿郴身邊多少還是有些用，他性格孤僻，不喜歡與人交流，身邊連個能說心里話的人都沒有。我以為你會是個例外，現在看來也不怎么樣。”

    夏鹿眉頭微蹙，到底她是周銘郴的奶奶，連他的問題都要一股腦扣在自己頭上。忽然覺得胸口憋悶，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她，正色道，“奶奶，我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不過這件事歸根結底不是我的錯。當時事發突然，從孩子出生到轉院我完全都不知情，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周銘郴刻意隱瞞實情，不肯對我說出真相，我只好自己來查。你問我什么我也老老實實回答了，我可以理解你不滿，但請你不要把自己的怒火發泄到我頭上。”

    周奶奶有些錯愕，暫時被她這一通話給唬住了。她一直覺得夏鹿是個唯唯諾諾的小白兔，只有被人逼急了的時候才會跳起來咬人，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這么容易就觸動了她的神經，讓她奮起反擊。

    “呵，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得了？”她冷笑一聲，看著她，“我不過就是發發感慨，又沒說什么過分的話，你這么生氣干什么。”

    “哪里是發感慨，從剛剛在醫生辦公室你就在說我了。”夏鹿嘟囔道，“我是脾氣好，但也不是隨便說都不會生氣的。奶奶你剛剛說的話多讓人下不來臺你都不知道嗎？”

    周奶奶被她給問住了。她沉默兩秒，“剛才說什么我都不記得了。”“而且我是長輩，遇到事情說你兩句怎么了，哪值得你發這么大脾氣。”

    “明明是奶奶你先發脾氣，現在又把錯怪在我頭上。”夏鹿不肯認輸，繼續說道，“難道奶奶你不知道無心的一句話是最傷人的嘛。”

    周奶奶看著她，不再說話。其實就算她繼續說，夏鹿也有等著還擊的話，憤怒激發了她的斗志，讓她的頭腦更清醒，說起話來流暢的不得了。

    只不過周奶奶忽然這樣停了口，她又覺得有些害怕了。周奶奶原本就已經對她有很大意見了，今天這事雖然不能完全怪她，但她肯定也是有責任的。仔細想想，剛剛說的并非完全沒有道理。她是周銘郴的太太，卻連自己孩子的信息都掌握不了，甚至不敢主動質詢，簡直說不過去。

    “還愣著干什么，不想回去了？”周奶奶走出幾步，回頭沖她說道。

    夏鹿反應過來，趕忙快走幾步追上她，上了車。

    這個結果并非完全出人意料，只是她沒想到周奶奶竟然也束手無策，她不是最有辦法的嗎？她那么強烈要求過來，夏鹿還以為她有什么靠譜的解決方案，沒想到最后仍是鎩羽而歸。

    回程路上，周奶奶的臉色很嚴肅，像是在認真思索什么事情。

    “誒？”夏鹿忽然注意到車子朝跟自己家背道而馳的方向駛去，不由得出了聲音，“這邊好像不是回西郊別墅的路吧？”

    周奶奶轉頭看她，“我又沒說要送你回去。”她說話的態度仿佛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夏鹿沒覺察到是她的問題，跟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

    “啊？”夏鹿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周奶奶。“可是剛剛…”

    話到嘴邊，她又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么說來，周奶奶確實沒說要送她回去，只是她是搭她的車過來的，便理所當然這么覺得。之前在醫院她還頂撞了周奶奶，現在她一定討厭自己，更不想讓她搭這個順風車了。

    既然不想讓她搭車直說不就好了，何必為難自己。只是現在車子正行使在高架上，既不能掉頭也不能停車，再說，就算真的停了，她從這兒下去連個出租車都很難打，還要冒著危險自己走。

    夏鹿輕出一口氣，忽然覺得這感覺似曾相識。一言不合就記仇，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卻直接用行動懲罰別人，這跟周銘郴平時慣用的做法根本一模一樣。雖說他跟周家人并不親近，跟周奶奶相處的時間也并不長，不過遺傳基因還是騙不了人的。

    夏鹿鼓了鼓腮幫，心里想著這件事。難怪周奶奶這么喜歡周銘郴，甚至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要喜歡，果然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是無緣無故的。大概是個性相似的兩人惺惺相惜，只是周奶奶掩飾的比周銘郴更好罷了。

    想到這兒，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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