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郴正趴在洗漱臺上揉眼睛，聽到門響，抬起頭。

    夏鹿看到他的樣子，差點兒驚到手里的水果都掉了。她的嘴巴張成型，半天也沒擠出個字來。反應過來已經是幾秒以后了。

    她“啪”地一聲關上洗手間的門，出去以后又覺得不大對勁兒。剛剛已經看到了，現在才逃有什么用？根本就是掩耳盜鈴嘛。認真考慮后，她又重新擰動門把手，探了個頭進去。

    “你哭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喉嚨出發，到達嘴邊時轉了兩圈，還是出了口。

    此時的周銘郴兩眼通紅，一只手還懸在眼睛旁邊，眉頭逐漸聚攏，就快要湊在一起擰成一股麻繩了。

    夏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么長時間，她從沒見過周銘郴哭。不，準確地來說，她根本沒有親眼見到一個男人流淚。這可以算是人生之中的第一次了！

    停頓幾秒后，周銘郴繼續揉眼睛，“胡說，怎么可能。”

    夏鹿只當他是嘴硬，她仔細回想自己之前說的話，到底是哪句刺傷了他，竟然他一個大男人主動絕食，還偷偷貓在廁所掉眼淚，這事也太讓人無語了。

    轉過頭，那份股份轉讓合同就擺在旁邊，簽字筆乖乖躺在上面。仔細想來，其實把股份轉給他并不算是強人所難。這原本就是周家的企業，當初周奶奶給她也是因為她肚子里的孩子，現在孩子已經出生了，原本就該把這股份物歸原主。

    當然，夏鹿曾經抱有私心，想靠自己這股東的身份向張九年實施報復，可是過了這么長時間，她連個具體的辦法都沒想出來，以后估計也很難有什么好主意。一開始復仇的決心已經漸漸被自己的無能為力瓦解，所剩無幾了。

    這么說來，就算把這股份真的轉給他也沒太大關系。不過就是當個股東而已，她原本就不稀罕。

    她生氣的點在于，明明可以好好解釋，把理由說清楚，征求她的同意，周銘郴卻采用最壞的辦法。之前都已經被她發現草擬文件，多好的一個解釋機會，就這樣被他白白浪費掉了。如今談判的方式也很簡單粗暴。就算這件事對夏鹿自身沒有損益，可她就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答應他的要求。

    憑什么？她已經退縮很多次了，底線一降再降，這次絕不能讓他得逞。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才堅決拒絕的。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周銘郴竟然會為這件事而哭。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因為這么一點小事就哭，這也太說不過去了。難道我真的說了什么特別過分的話？

    夏鹿在自己的小腦袋瓜里認真搜索，回憶自己先前說過的話。難道你作為一個商人，跟客戶談判的時候還用過死纏爛打這招？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句還算有那么一丟丟威懾力，畢竟周銘郴自認是個成功的商人，被人直接攻擊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方面一定很難過。

    對，一定是這個！夏鹿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癥結所在。轉頭看，見周銘郴已經從洗手間出來了。他的眼睛沒有先前那么紅，顏色已經退了一部分。

    “你還好吧？”她小心翼翼問道，再怎么說惹哭他的人是她，再理直氣壯就不大好了。

    聽到她的聲音，周銘郴低頭看她，眼神很不爽。“我說了我沒有哭，你不要胡說。”

    “哦”夏鹿應了聲，轉而繼續說道，“其實哭也沒什么丟人的，如果你覺得我哪句說的不好可以直接跟我講的，一個大男人直接就哭了讓人覺得好像做錯事的人是我。”她小聲嘟囔，語氣里有輕微的埋怨意味。

    “我都說了我沒有哭，剛剛有灰塵進眼睛里了，我去沖洗一下，剛好你推門進來。”周銘郴說著說著，忽然覺得越描越黑。根本沒發生過的事，他為什么要這么認真跟她解釋。

    “嗯嗯，對，灰塵。”夏鹿順著他的意思點頭，心里卻是不信。這里又不是野外，家里沒開窗，又有新風系統，打掃的那么勤，哪來的灰塵專門往人眼里鉆，這話一聽就是借口，還是比較拙劣的那種。

    跟著周銘郴一路下樓，張媽見他好不容易來吃飯了，趕忙進廚房準備晚餐。等到周銘郴在餐桌邊坐定，夏鹿也跟著她走了進去。

    “你新做一點簡單的快手菜，不要讓他吃剩菜了。”她小聲囑咐道，“他剛剛哭過，心情不大好。”

    聽到這話，張媽的表情就像看到太陽從西邊兒升起來，“怎么回事呀？”

    “哎，”夏鹿默默嘆了口氣。“這事其實怪我，不過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他現在很脆弱，千萬別招惹他。”夏鹿囑咐兩句，拍了拍她的胳膊，轉身往外走。張媽覺得不放心，也跟著一起到了餐廳。

    “先生，你想吃什么，我現在馬山做。”她說話的語氣跟以往不同，帶著些小心翼翼的感覺，說的時候還看了夏鹿兩眼。

    周銘郴不是個聾子，廚房距離餐廳不遠，夏鹿一下樓就跟她一起進去了，窸窸窣窣在里面說了些什么不用仔細想也能知道。

    他抬眼看兩人，竟都對他露出了憐憫的表情。

    周銘郴一時有些呆愣，這個世界是怎么了？造謠的成本難道已經低到這種程度了嗎？這種一聽就離譜的話竟然真的會有人相信。見夏鹿一臉無辜站在旁邊，他的心情忽然變得很差。

    我說了我沒哭，是有灰塵掉到眼睛里了。這話盤踞在他嘴邊。如果現在繼續解釋，除了給人留下死命辯駁的印象根本沒有其他作用，他選擇放棄。

    “我想吃湯包，現包的。”

    “湯包？”張媽轉頭看了看夏鹿，“抱歉先生，今天沒有做湯包，現在開始做的話恐怕要等很久。”

    “沒關系。”周銘郴回應的很干脆，“我不太餓，愿意等。”他看了看夏鹿，補充道，“對了，我想吃她親手包的。”

    “蛤？”夏鹿驚得瞪大了眼，“這個時間，你想讓我給你包包子？”

    周銘郴故意將手舉到自己眼睛旁邊，輕輕揉搓幾下，“我現在不想吃別的，只想吃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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