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跟著值班護士一路來到護士站，見她從上了鎖的抽屜里拿出一只緊緊封好的信封，遞到她手上。

    “高小姐，這是你父親讓我交給你的。”護士對她說。

    夏鹿很想說自己雖然是高岐山的女兒，可是她姓夏不姓高，不過考慮到說出這句話后面還需要給出相應的解釋，便放棄了。管她是姓高還是姓夏，她現在的身份只不過是躺在病床上那個形容枯槁男人的親生女兒而已。姓名只是符號，此時沒有任何分別。

    “這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不過高岐山病人交代過，如果在他病危的時候你出現了，就把這個信封交給你。”護士說道。

    這話背后暗藏著另一層意思，立刻被夏鹿發現，“那如果我沒出現呢？”

    “如果沒出現的話就讓我自行銷毀這封信件。”護士解釋道。

    夏鹿很驚訝，她不知道手里拿著的這封信里面究竟寫了什么，若是自己沒出現竟然就需要銷毀。按照道理，如果高岐山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這封信也應該算作他的遺物才對。

    “其他就沒什么了。”護士對她點了點頭，“我剛剛去看過指標，高岐山病人的狀況還算比較穩定，熬過今晚沒什么大問題，你們家屬也可以先回去。如果明天一早有什么狀況的話我也會通知你們。”她看著夏鹿，“對了，方便的話能留個電話給我嗎？我這里只有高先生兒子的電話，聯系你不大方便。”

    留下電話，夏鹿回到病房，將護士說的情況告訴眾人。一開始大家將信將疑，可看病床上的人似乎也沒什么大反應，便相信了。其他親屬離開，高磊卻一直沒走。

    “他暫時沒事了。”夏鹿走過去對他說，“如果有什么問題護士會通知你。”

    “不用，他是我爸，我要在這兒守著。”高磊篤定地說道，沒有再多解釋。

    高岐山住院這段時間他主動來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也都是因為有事才來。今天之所以接到電話立刻趕過來，還是在三更半夜，就是想聽高岐山的那幾句遺言。盒瘋樂玩以后就是你的了。歸根結底他想聽的是這句話。先前夏鹿表明態度幫了他大忙，本以為她不搶公司就一定是他的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趙悅，只好把親媽也搬出來壓陣。

    “我們不走，萬一他待會兒突然又不行了怎么辦。”高磊的媽媽在旁邊沙發上坐下，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與其幾次三番的瞎折騰，還不如一次性解決問題。”

    夏鹿微微蹙眉，覺得她這話聽著奇怪，那意思好像是高岐山今晚必死無疑，否則就要麻煩大家幾次三番來醫院，耽誤事。不過之前那一場鬧劇已經消耗掉了她僅剩的一點精力，此時是不可能再跟他們起沖突了。

    “你呢？”她轉頭看向趙悅。“也要留下嗎？”

    經過剛剛那一遭，趙悅整個人都比之前落魄了一些，她大概也沒想到竟然有人做好了準備要把屎盆子往她頭上扣，到現在也還沒完全整理好情緒。

    “護士真的是這么說的嗎？”

    “嗯。”夏鹿點了頭，“不信的話你也可以自己去問她。”

    “那我也走。”趙悅做了決定。她不想跟高磊母子共處一室，此外明天還要上班，既然高岐山這邊沒什么大問題，她認為自己也沒有繼續留下的必要了。

    離開病房以前，周銘郴特別環視房間一圈，準確找到了監控器的位置。他看著夏鹿和趙悅走出病房，并沒有急著跟上去，而是踱步到高磊面前，微微俯身，靠近他輕聲說道。“你應該知道，這醫院的監控系統是很健全的。”說著，他看了看高磊的臉色，“如果你有什么歪念頭，勸你三思。”說完直起身大步離去。

    高磊看著他的背影，撇了嘴，“神經病…”

    回程路上，夏鹿一言不發，剛剛在病房里發生的一切令人啼笑皆非，她開始質疑自己大半夜跑過來的目的。

    “累了就睡一會兒吧。”周銘郴說道。

    夏鹿轉頭看他，見他未經打理的頭發懸在腦頂，身上穿著運動衫。這跟平日里的周銘郴很不相同，一向對自己的外表格外注意的他很少會這樣不修邊幅地出門，今天會這樣完全是因為自己。剛剛在醫院也是，如果沒有周銘郴在，事情還不知道會發展到多可笑的地步。

    “今天的事…謝謝你。”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跟周銘郴道謝。

    “謝我什么？”

    “嗯？”夏鹿想了想，小聲說道，“謝謝你半夜愿意送我來醫院，剛剛還幫忙拉架。”

    “我有選擇嗎？”周銘郴反問道，“這個時間根本打不到車，我不送你來還有誰會送你來。而且剛剛拉架純粹是出于本能，那里畢竟是醫院，還有病人躺在旁邊，總不能任由她們繼續胡鬧。”

    夏鹿抿住嘴唇，如果是以前，她一定覺得周銘郴這個人無情的很，想問題都是冷漠自私的方式，可是現在她明白了，不能聽別人怎么說，而要看別人怎么做。他嘴上這么不情愿，好像自己只是被迫的，其實該做的事情一樣也沒少做，真是死鴨子嘴硬。

    “總之還是要謝謝你。”她并沒有因為他說的話而失望，反而笑了。“我是真心的。”

    周銘郴目視前方，雙手握著方向盤，“哪那么多話。”

    夏鹿忽然想起之前護士給她的那只信封，剛剛人那么多，她沒有拿出來看。既然高岐山是偷偷交給護士，又讓護士在特定情況下轉交給她，那他一定是不希望有第二個人看到里面的內容。

    她將信封小心地撕開，抽出來里面的兩張紙。這兩張紙是分開的，上面的內容完全不相干。其中一張是高岐山寫給夏鹿的話。

    “鹿鹿，你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如果說你媽媽犯的唯一一個錯誤就是嫁給我，那你就是完全無辜的。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祈求你的原諒，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獲得幸福。這個就當是我送給你最后的禮物吧。”

    夏鹿將這張紙合上，打開了另外一張，忽然驚得睜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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