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泊行正文卷第三百零章將行且盡手中杯眼前之人雖穿著普通侍衛的衣衫,隨意在雪地里立著,偏生出舉觴白眼問青天的意思。但看久了,那份灑脫不羈里,又透著野馬塵埃的虛渺。
“她方才還在這里,這會兒應是隨著貴妃回去了。”桐拂如實道。
“我其實一直沒看明白她。”加布仿佛壓根沒聽見,眸子里只看著雪落紛紛,“看著很近,伸手卻觸不著。觸著了,又很快消失不見。”
“她為何要入宮?”
他的面容隱在長柏的影子里,“她做的事,我一向不問。只要她愿意,我陪著就是。就如同當初,她什么都不問,陪在我身邊一樣。”
“是在云滇?”桐拂忍不住。
加布瞄了她一眼,“她去過的地方,經的事,你根本無法想象。所以,眼下她這樣,在旁人看來是瘋了。其實,再尋常不過。”
“她將自己陷于險地,你也不顧?”桐拂曉得,若是自己,斷不能看著小柔或是身旁的人,明知赴湯蹈火亦奮不顧身。
“險地?”他滿臉不屑,“對她來說,當真算不上。只不過,我想見上她一面,有些麻煩。”
桐拂蹙眉,“你二人太過大意。京師,尤其這宮墻里,并非……”
“安穩地兒?”加布掐了她的話頭,“這話是沒錯,許多事看起來明明白白,其實錯綜復雜。另有一些,看起來撲朔迷離,其實真相從來就在身邊。”
桐拂見他越說越玄乎,將氅衣攏了攏,繞過他就走,“你們,小心些。”
加布將她叫住,“看在她的面上,有一事,且給你個提點。就不知,你對河道水妖案,可還有興趣?”
桐拂抬眼望住他,“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的未必有你多,不過,卻恰好是關鍵所在。照理此事與我無甚關系,但看在桐女史與阿清的緣分上,倒也不妨一說。只是,”他頓了頓,“聽了之后,你莫要怨我。”
桐拂瞪著他,“我為何要怨你,本是幫我解了困惑。”
加布的嘴角扯了扯,“世間事就古怪在這里,明明看著是幫你,卻是害了你。反過來,亦然。”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她有些煩躁,將不安壓著。
“河道案連奪七命,與之后的女子失蹤并無干系,這個,你應是曉得。如此大案,太子親審,錦衣衛、兵馬司……能查案的都出了力,找不到兇手絕無可能。
既然找到了卻沒追究,反倒胡亂與女子被劫一案并案,草草搪塞了之。又是何人有此能耐?”
見她神色莫測,加布繼續道,“此事說來也簡單,起初大張旗鼓地查案,當是為了安撫民心。最終落在李景隆的頭上,卻不過是將他幽禁于宅邸罷了……”
“有話直說。”桐拂緊攥著氅衣的垂絳。
加布盯著她,“其實你已經想到了,或許很久以前就已經想到了。只不過,一直躲著。”
馬車停在問柳酒舍旁的巷道里,桐拂下了車,徑直走到河邊。雪方停歇了,夜風刺骨,河面上舟船寥寥。
加布的話猶在耳畔。
奉天殿,東宮,內閣……
所謂河妖、鮫人、雕題、交趾的槲若、莫邪與長公主、素紗禪衣、蒙古刀……不過都是黑白棋子。紛紛錯錯一局棋,于誰人的指間拈起落下……
他究竟是觀棋人,還是拈棋的那一個……
腕間白雁玉釧透著寒意,那寒意蜿蜒徘徊,整個人似浸于冰鑒之中。
身后有人言,很快聽見逐漸走近的腳步聲,踏雪而來,簌簌急切。
“小拂,這么冷,你杵在雪地里做什么?”
她轉過身,金幼孜已到了跟前,將她一雙手攏著,蹙著眉心,“我明日一早就走,今日來找過你幾回,你入宮去見了貴妃?”
見她沒出聲,他湊到近前,“出什么事了?臉色這么難看。”
“沒什么,你明日出征,早些回去歇息。”她垂著眸并未看他。
“我不回去。會很久看不到你,我要多看一會兒。”他不撒手。
“我乏了。”她試圖掙脫。
“好,我們進去說話……”
她猛地抬眼,“我自己進去,明日一早要去沽酒,我就不去西水關了。”
他一愣,手中一空,她人已提步往酒舍走去。她走得很快,仿佛在逃離什么。
這想法令他有些慌,他追上前,將她拽住,“一定有什么事,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面上濃濃的倦色,“我真的乏了……”
“小拂,你臉上從來遮不住事,你自己不曉得么?”說罷他將她扯著,走進一旁的馬車里。趕車人應是畏寒,避去了酒舍里。
他將她按坐在自己的身旁,“此處無人,你有什么只管說出來。否則,你讓我如何能安心去……”
“好,”她忽然將他打斷,“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河道案的兇手是誰的?”
他面上神色倏而變了又變,“此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何況,此事與你……”
“那七條人命,與我有關。你一直都知道,對么?”
他重又望住她,“小拂,此事……”
“所以,你早已知道真相,卻一直瞞著我。還是說,早在那七個人一個個死去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
“是在分月橋一案……”
她穩了穩氣息,“我今日聽人說起了這案子,一面之詞我自然不會就這么相信。我想你親口告訴我,你并沒有參與其間,你……也不是背后籌謀算計的那一個。”
“小拂,我與此事確有干系,但并非你所想。”
她心里一片空蕩蕩,“是誰?”
“小拂,我還不能說……”
她深吸一口氣,“既然你早已知道是誰,為何還要假裝與我一道尋找殘棋和鮫人?你究竟在替誰遮掩著什么?”
“小拂,”他眸中盡是掙扎,“待我此番北征歸來,我必定與你說清楚,只是眼下……”
“不得已嘛?你我之間,竟尚有不得已。”
窗欞上嗒嗒幾聲,劉娘子的聲音在外頭,“哎喲,瞧瞧這兩個人,放著暖和寬敞地兒不去,非要擠在馬車里。”車簾被挑起一角,一壺酒一籃熱菜遞進來,她露了半幅面龐,笑吟吟道,“曉得難舍難分的,你們啊,總也得吃飽了。”說罷很快走遠了。
金幼孜斟了酒,遞給她,“小拂,你我之間從無不得已,以后也不會。明日一別,不知何時……這杯酒總要陪我喝。”
桐拂未接,取了那酒壺,一口氣喝了個干凈,面上頓時緋紅一片,“山隨平野盡,萬里送行舟。”
他亦將杯盞里的一飲而盡,酒水潑灑了一襟,“當是,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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