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了新年，天氣依舊很冷，但到了西省地界之后，明顯能感覺到這里比東省的冬天要暖和多了。
紀暖能感覺到，喪尸更能感覺到，它們的行動開始變得靈活，移動速度也變快了。
紀暖躲在樹林里，將浸了食用油的臟衣服點燃，扔到一邊，火光吸引了喪尸的注意，它們立刻搖搖晃晃的往這邊走來。
對方十幾只，自己只有一個人，被干掉的可能性比干掉它們的可能性要高，她當然不可能跳出去跟它們拼，就退到一旁，靜待喪尸被吸引到這里，然后躡手躡腳的從另一邊的樹叢跑向觀星臺。
觀星臺里面黑漆漆的，門戶大開，研究員早就跑光了，紀暖剛走到門口，就見到懸浮架上一閃一閃的，紅色光點明明滅滅——
有人在抽煙！
紀暖立即抓緊匕首：“誰！”
煙頭亮了又暗，終于燒到盡頭，從那人手上落下來，那人依舊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哦？你又是誰？”
男的？
聽起來不像是敵人。
都鬧出這動靜了，喪尸還沒有出現(xiàn)，說明這房里并沒有喪尸。
眼睛已經(jīng)適應了房里的黑暗，紀暖借著微光攀上懸浮架，看著那個癱坐在架子一角、一手搭在曲起的長腿上、正仰頭看著她的男人。
男人脖子上還掛著一個濺了血點子的亞克力吊牌，隱約能看到“工作證”三個大字。
由于他穿的是白色長袍，能很清楚的看到他半邊肩膀都是血淋淋的。
他被咬了。
紀暖半跪下去，問道：“你是觀星臺的人？”
男人笑了笑，將工作牌拿到她跟前，湊近了，紀暖看清了正面的內(nèi)容。
天文學家：解慕慎。
又一個科學家。
“我叫紀暖。”
解慕慎別開臉咳嗽，因為離得近，紀暖看到他咳出了血沫。
咬傷在上半身，靠近心臟，比下半身受傷發(fā)作更快，看他的狀況，喪尸病毒已經(jīng)開始攻擊內(nèi)臟，這個人活不過半個小時了。
“沒想到在臨死前，還能看到活人的臉……要是昨天遇到你就好了，至少還能抱一抱女人……”
他倚在臺子上啞聲低笑，大概是人之將死，紀暖并沒有感覺到被冒犯。
也是個可憐人。
她半跪在一旁，無聲的看著他，在他笑過之后，問道：“需要我?guī)湍憬Y束嗎？”
“可以，不過不是現(xiàn)在……我還能再工作十分鐘……扶我起來……”
紀暖果真去扶他。
解慕慎一站起來，紀暖才發(fā)覺這人個子很高，他一步步的走向懸浮架盡頭的射電望遠鏡，然后癱坐在目鏡下的椅子上，毫不客氣的使喚紀暖：“你按下左邊的銀色按鈕，把最終數(shù)據(jù)發(fā)出去……”
紀暖一愣：“你這里還能發(fā)送數(shù)據(jù)？”
“這個區(qū)的電力都被我收集起來，用于維持望遠鏡的運作……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是最后一次了……”
“數(shù)據(jù)最終會被發(fā)到哪里？”
“章西天文臺。”
“……”紀暖咬咬唇，抓著他的手臂，“好，我?guī)湍憬Y束以及善后，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十分鐘后，射電望遠鏡結束了最后的任務，徹底的沉寂下來，房里連一點微光都沒有了。
看著坐在望遠鏡前走完了最后一段人生路的科學家，紀暖對他低下頭表示敬意和感謝，然后走過去，在他尸變之前，一刀刺進他的太陽穴。
這樣……就行了吧？
紀暖從后門將啞巴和九井水帶進來，三人爬上閣樓，撤掉梯子，就算下面有喪尸徘徊也不用怕，終于可以睡一個安穩(wěn)覺了。
第二天，九井水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了死在懸浮架上的解慕慎，正驚訝著，紀暖也醒了。
看到九井水對那人的死表示震驚，紀暖說道：“不是我殺他的，他在死之前已經(jīng)被咬了。”
九井水一臉惋惜：“他可是華夏最年輕最有成就的天文學家啊，還是宇航員轉行的，自打入這行以來，已經(jīng)連續(xù)發(fā)現(xiàn)四顆小行星了，其中一顆小行星上全是鉆石！組織也挖過他，但他只為華夏效力，根本不接受，沒想到……會死在這種地方……”
“他生在華夏，也死在華夏，死得其所。”紀暖說道，“走之前，我們把他埋了吧？”
“應該的。”
怕麻煩的九井水都說得出這種話，看來她是真的挺敬佩這個科學家。
啞巴好好的休息了一晚，恢復了精神，也在一旁幫忙引開喪尸，挖坑抬人，九井水拿了塊白板當墓碑，將解慕慎的生卒年和大事記工工整整的寫下來。
紀暖看她這么認真，忍不住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這種東西看一眼不就記住了嗎？”
“……”
果然科學家跟凡人不是一個物種。
葬了解慕慎之后，九井水指著一旁：“大徐的墓就在這兒挖吧。”
“……”
看到紀暖沉默不語，九井水苦笑一聲：“怎么，你以為我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嗎？他已經(jīng)不在了，我不想讓他連個埋骨地都沒有，和解慕慎葬在一起，就算是我也與有榮焉啊。”
“……好。”
坑挖好了，九井水把大徐的衣服收拾出來，一件件的疊整齊，放進去，做了一個衣冠冢。
墳墓做好以后，九井水一邊寫墓志銘，一邊輕聲告訴紀暖：“其實，我們沒有看到那藍，也沒有埋葬他。”
“我知道。”
九井水抬起頭：“哎？”
“你們也是為我著想，才會說出那樣的話，與其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我更愿意相信，你們把他當成一個英雄，好好的埋葬了。”
九井水正好寫完最后一個字，再也握不住筆，抱著白板嗚嗚的哭了起來。
看到她這個樣子，紀暖也能明白陳穩(wěn)父親當時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
即使陳穩(wěn)再也不回家，二老也希望他能在某個地方好好的活著，不愿意相信他已經(jīng)死了。
他們并未在這兒耽誤多久，安葬完大徐和解慕慎就離開了。
臨走之前，紀暖轉身擦去鼻血，將紙巾塞進口袋里。
看著那個不再工作的射電望遠鏡，她遙遙的望向北省的方向。
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快要到極限了。她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啞巴還會不會繼續(xù)保護九井水，她不能要求啞巴做什么，因為他已經(jīng)做的夠多了。
必須在崩潰之前，把九井水送到她該去的地方。
拜托了……
一定要趕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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