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暖被送到急診室的時候，臉都白成紙了。

    她躺在手術床上，兩眼靜靜的看著天花板，臉上沒有痛苦的神色，平靜的仿佛看透世俗。

    手術室有更嚴重的病人，紀暖的外傷只好在外進行，拉上隔離的簾子，醫生們就地工作。

    刀子還扎在她的肩膀上，醫生打麻藥、拔刀、縫合傷口，忙而不亂，一氣呵成。

    因為是局部麻醉，紀暖的腦子還很清楚，她聽得到刀子和骨頭摩擦的聲響，也聽得到各色手術器械落在不銹鋼盤子里的聲音，還有醫生在外和心腹A的問答。

    “病人怎么會受這樣的刀傷？”

    心腹A平靜的說謊：“她摔倒了，角度不太好。”

    醫生信了他這番鬼話，語重心長的囑咐：“病人原本就比較孱弱，那刀子傷到了她的血管，她失血過多，醫務所的血漿匱乏，這次是幸好還有，下次就不一定會有了，一定要小心照看才行……”

    心腹A表現得像個大哥哥，對醫生的意見全盤接收。

    紀暖完成縫合、被推出來的時候，卡倫也來了。

    他是個天生的謊言家，和醫生游刃有余的說著客套話，然后親自推著紀暖，把她弄回病房。

    他揮揮手，屏退心腹，坐在床邊，掀開她衣服看傷口，毫無同情心的問道：“還疼不疼？”

    紀暖懶怠理他，只是無神的看著天花板。

    他把手覆上她的新傷口，發現傷口的自愈速度比起之前大大減緩。

    紀暖終于不耐煩他摸來摸去，用另一只手推他：“別動了……”

    卡倫不，她越是討厭，他就越要動，紀暖忍無可忍，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犯賤啊。”

    覆在傷口上的手掌驟然用力，他捏出了她的一聲痛呼。

    紀暖疼的冒冷汗，又推不開他，這是個沒心肝的魔頭，不過他再壞也不能在這里殺了她，于是她由著本心，說了個痛快：“欺負病人，你也就剩這點本事了……沒有保鏢，你就是個垃圾……”

    “你最近的膽子大了很多。”卡倫用手摳她縫了線的傷口，摳出了一手的血。

    “嗚……”

    紀暖不怕死，但是怕疼。

    他每摳一下，她都會疼出冷汗。

    紀暖口不擇言，卡倫也由著性子，摳著她的傷口，讓她疼了個痛快。

    最后，床上枕上衣服上全被弄得血跡斑斑，卡倫牽起被子，擦擦手上的血，低頭看著紀暖：“做個老實本分的囚徒，對你來說就這么困難嗎？一定要惹我生氣，嗯？”

    紀暖的病號服都被冷汗濕透了，她的呼吸輕飄飄，有氣無力的閉上眼睛。

    卡倫的折磨，對她而言無異于一場酷刑。

    她很需要保存體力，保存精神，這樣，當機會到來的時候，她才可以從他身邊逃走。

    可是，卡倫看穿了她的想法，從來不讓她有一刻安寧。

    他不是給她打針，就是給她制造傷口，無所不用其極的消耗她的體力和精神。

    在關白呆了這么久，他的手段也開始升級，原本對她愛搭不理，現在是三天兩頭的打針和毒打。

    紀暖被他翻來覆去的折磨，簡直被扒掉幾層皮，可依然沒有機會逃跑，她快要絕望了，所以才會破罐子破摔的刺激他。

    罵他是討不到好，但不罵他，她就要憋死了。

    痛過之后，紀暖的精神就開始渙散，她迷迷糊糊的閉上眼，感覺卡倫好像叫人進來換床鋪，接著，她身上一輕，似乎被人抱起來了。

    再然后，她就失去知覺，徹底陷入昏睡了。

    格里以前說過，自愈能力是疫苗的副作用，雖然可以讓她一次次的恢復健康，但實則是透支未來的生命。

    紀暖自己也能明顯感覺到，傷口自愈的速度在變慢，可能……

    她也大限將至了。

    她活了這么久，也不算虧，只是，沒能親眼看著卡倫被除掉，還是會有遺憾。

    而且，她還有掛念的人。

    好想見格里和紀心一面啊。

    還有齊嘉，湖玉，裴涼，解封臣……

    至于百里云川就不要再見了，她已經給他帶來很多不幸了，沒了自己，他能活的更好。

    紀暖閉上眼睛陷入昏睡，那藍，顧前，竇斌，初時……這些人仿佛活在她上輩子的回憶里，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帶著歲月的顏色，美好得讓她想要永遠沉醉其中，不要再醒過來。

    心腹A進來換換床單，卡倫則是幫紀暖換病號服。

    紀暖睡過去了，面對面的倚在他懷里，也不知夢到了什么，眼角滑下一行淚，正好落在他掌心。

    看著掌心晶瑩的淚，卡倫挑眉，握拳一捻，就把眼淚給攥碎了。

    之后，他無意識的放輕了動作。

    紀暖也只有睡著的時候才不會跟他犟嘴。

    卡倫身邊常備兩個心腹A，B，另外兩個C，D則是被他派出去打探基地詳情。

    C，D回來，不帶感情的把基地的狀況表述一番。

    背叛卡倫的仍然只是少數，C，D先前回去，以卡倫之名下達了命令，將那幾個帶頭挑事的全部殺了。

    那幾人的部下本來也難逃一死，只是現在正值用人之際，沒有趕盡殺絕，CD把他們放出去，專門擾亂軍部注意力去了。

    如果現在回去，基地還是卡倫的。

    但是卡倫不想回去了。

    他是謹慎多疑的人，遭遇一次背叛，就永不會再用，基地雖然是他最后的心血所在，他依然心存忌憚，決定就呆在關白補給站掩人耳目，如果要傳達命令，還是讓CD代替他出面。

    一直呆在這里也不是辦法，正如紀暖所說，自己目前可謂人類公敵，窮途末路，想要靠著病毒東山再起，沒那么容易。

    但是，托軍團相互傾軋的福，疫苗目前并未大規模的投入生產，全球90%以上的幸存者沒有接觸過疫苗。

    所以，他手里的病毒，依然有用武之地。

    想到這里，他叫住心腹CD：“去找東琉璃。”

    心腹C問道：“已經找到了，是要殺了她嗎？”

    “不……是要原諒她。”卡倫微微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跟別人不一樣。”

    心腹CD心下了然，領命離去。

    卡倫站在窗邊，心情有點舒暢。

    出去這么久，想必東琉璃也能認清，她既然選擇黑暗，那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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