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沼瞪大了眼睛。
海天澤直視著她，繼續說：
“你呢？剛剛經歷了那樣的事，你沒事嗎？”
被滂鎮的街坊挖苦，親眼看著景言為別的女人戴上戒指，回到噩夢般的家里遭到了楊啟剛久違的毒打，還被他以五萬的價格賣給陳大洋，險些失去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短短幾個小時，她卻擁有了目前為止的人生中最黑暗的經歷。
她默默握緊了拳，緊緊地抓住了蓋在身上的被子。
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情緒。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并沒有人心甘情愿地去接受周邊人的負能量。
怒吼和哭泣，除了給別人添麻煩和讓自己變得脆弱外，沒有任何作用。
她獨自一人行走在這世間，她不能不堅強。
可是，現在的她，在對上海天澤亮閃閃的眼眸后，心里那堵堅固的心理防線卻好像突然殘缺了一塊一般。
或許是他們朝夕相處很多天，關系已經足夠熟稔。
或許是他在她最危急的時刻忽然出現，像一名英勇無畏的騎士。
也或許，是現在他讓她躺在他的懷里，他的懷抱那樣溫暖，那樣堅實。
……
許多種或許混雜在一起，反而讓楊若沼找不到了她所能接受的理由。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她看著表情凝重的海天澤，頭一遭感受到了失控的滋味。
她抱住了他，將臉埋在他的胸前。
“其實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她抓住海天澤的衣服，身體微微顫抖：“可是我不能害怕，如果我表現出害怕的樣子，若晴要怎么辦？”
“那個男的……壓著我的時候，我已經決定一了百了了。“
“我很疼，額頭特別疼，臉也很疼，肚子也疼。”
“楊啟剛綁著我，若晴又一直哭，我快要崩潰了。“
楊若沼的聲音逐漸帶上哭腔，海天澤能感受到自己胸前傳來了濕熱的感觸。
“我到底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
楊若沼越說，情緒變得越激烈，汩汩的眼淚從眼眶流出，恐懼、難過和委屈一股腦全部涌了上來。
“只是這一場婚禮而已，但我差點再也沒法離開。”
“我是有病吧？非要回來看他抱著別人，和別人幸福的樣子。”
“他走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我這么多年的牽掛，全部都散了……”
說到這里，積攢的情緒終于爆發，楊若沼緊緊地抱住海天澤，嚎啕大哭。
這是海天澤第一次見楊若沼哭的這么兇，明明是他讓楊若沼釋放自己，可楊若沼真的釋放了，他卻又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手在楊若沼的后背徘徊了很久也沒有落下，整個人僵硬得像一根木棍。
“沒了，什么都沒了，家徹底沒了，他也沒了……”楊若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滾燙的眼淚燒得海天澤的心都跟著一起疼。
他抿了抿嘴，低聲在她耳邊溫柔說道：
“你不是什么都沒了，你還有楊若晴，還有……”我字沒有出口，海天澤頓了頓，“還有很多人。”
楊若沼沒有說話，只是哭得更大聲了。
李奧站在門外，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不知為何，看到女孩崩潰的模樣，他竟也覺得心底傳來了一絲隱痛。
懂事的人不是生來就懂事的，只有經歷過最恐怖陰森的黑暗，才會長成現在這樣隱忍安靜的性格。
可是，這個世界上有誰不想自由地長大，肆意地活著？
命運，是否真的不公？
他嘆了口氣，悄悄離開了病房。
他沿著走廊來到樓梯間，向上走了三層，然后站定在樓道的拐角。
那里有扇窗，能看到窗外漆黑的夜色。
雨夾雪已經停了，風卻還在呼嘯，天空中濃云密布，將月亮遮蔽。
他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久，才終于將心情歸為平靜。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思索片刻，撥通了一個號碼。
北城的杜良曦家里，剛剛洗過澡的杜良曦接通了李奧的電話。
“海天澤在滂鎮出了點事。”李奧低聲說。
杜良曦愣了一下，隨即問道：“怎么？”
“遇到了些麻煩，受了傷，但不重。”
“又遇到了激進粉絲？”
“不是，是他自己惹的禍。”李奧停了一會，組織了下措辭：“那個女的家里有點事，他幫了她，不小心受傷。”
那女的自然是指楊若沼，杜良曦原本敲打著大腿的食指指尖停住，眼神中摻上一絲惱怒。
沒聽到杜良曦的回話，李奧繼續說：
“事情挺大，鬧到了公安局。滂鎮地方小，信息傳播慢，我在想要不要聯系一下江城媒體把這件事散播出去。海天澤和緋聞女友出現在這里，還打架斗毆到進局子，如果傳出去，他的境地一定……”
“不許散播，相反，你要將消息全面封鎖。”杜良曦打斷了李奧的話，語氣變得冰冷：
“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不可以讓海天澤再次以任何形式出現在大眾眼前，負面消息也不行。他很聰明，他知道現在的他最需要做的事就是重撿熱度，我不能給他一丁點機會。我要讓他絕望，讓他沉在谷底起不來，最后，爬到我床上來求我。”
她故意將話說的很露骨，等待著李奧的反應。
可李奧只是微微沉默一瞬，很快就用毫無感情的聲音做了回答。
“明白了。”
“明白就好。這樣，為了感謝你將阿澤的一切情況報告給我，我給你一個獎勵好不好？”
“謝謝曦姐的美意，我……”
“我說過你可以拒絕么？”
李奧一愣。
杜良曦嫵媚一笑，繼續說：
“給你的獎勵就是，睡了那個女的。”
…………
睡了那個女的。
睡了那個女的。
睡了……
第二天中午回北城的路上，李奧開著車，腦子里卻控制不住地回響著杜良曦的聲音。他緊鎖眉頭，神智煩亂地游走在身體之外。
突然，前面的人行道上竄出一名騎自行車的少女。
“喂！“
坐在副駕駛的海天澤嚇了一跳，大喊出聲，李奧這才回過神來，迅速踩下剎車。
車子在馬上撞到女孩的情況下堪堪停住，女孩的小臉怕得刷白，車也不騎了，跳下來推著就跑遠了。
“李奧，你干嘛呢？！這么大的紅燈你看不見嗎？”海天澤怒吼道。
“對不起。”李奧垂下頭，隱藏住自己閃爍的眼神。
“你怎么了？”注意到李奧的異樣，海天澤微微彎腰。他伸手在李奧頭頂摸了摸：“你也發燒了？有點熱啊。換個位置，我先開，你休息會兒。”
李奧知道自己沒有發燒，只是海天澤那家伙擔心錯了而已。可他卻依然接受了他的建議，換到了副駕駛。
車上有四條人命，現在的他，負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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