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夕雖被符紙定身,面部表情尚能受自己控制,見他認(rèn)出自己,不由顯露出一絲歡欣,然而這種歡欣沒持續(xù)多久就轉(zhuǎn)為憤恨,只因他問:
“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像是一段不愉快的回憶被喚醒,她雙目瞪圓,有如銅鈴,粘帶狠厲,筆直地沖他剜去。
容玦顯然對此番情景不敢興趣,靈缺一收,提醒南暝澈:“符咒時效有限,還望陛下在其失效之前,想出方法將她擒制,子夜謝過,在此告辭,”隨后沖畫燭道,“多謝王妃搭救。”
畫燭不去看他,聞聲只微微頷首。
“伏音,我們走。”
伏音經(jīng)容玦一喚才回過神,被他拉到了旁側(cè),禁不住內(nèi)心的鼓動,低聲問:“你為何要對畫燭這么客套?”
容玦覷她一眼,沒好氣反問:“我跟她熟稔你開心?”
伏音一噎:“……當(dāng)然不是!庇謫,“還有啊,簡夕那晚壓根沒有被你殺死?她是黑衣人的頭目,裴晏的同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容玦不理會她,徑直走到空曠地帶就拿起她的左手?jǐn)傞_看,只見中間被鞭子蹭出一道裂痕,血跡自縫隙處滲出些許。
“沒練就‘金剛無敵手’,就學(xué)人家‘徒手接白刃’,伏音你好大本事,”他出言諷道,又忙從身上扯下一塊干凈白布,給她包扎好,“你有功夫關(guān)心他們的閑事,倒不如多關(guān)心下自己,在我看來,你的安全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得多!
他的語氣與以往大多時候一樣平淡,伏音瞅他,他也只是低頭專注地幫她包扎傷口,面色如常,好似沒有意識到他無意間說出了怎樣撩人心弦的話。
她沒顧得上臉紅,笑嘻嘻調(diào)侃:“這倒新鮮,哎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油嘴滑舌,再說一遍叫我聽聽!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我若說多了,你耳朵里就會起繭子,不會再有最初的新鮮感,”容玦語調(diào)平緩,幫她挽好衣袖,又將她的一縷發(fā)絲往耳后攏一攏,“伏音,你若想聽,我用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講給你。”
伏音雙頰緋紅,當(dāng)即嗔道:“肉麻!”下意識地不敢繼續(xù)看他,因她知道,倘若繼續(xù),臉頰遲早會熟透的。她只得支吾小聲道:“以前怎不見你這么主動啊,整天就知道擺著一張禁欲的侯爺臉,不近人情,說話跟吃槍藥似的……”
容玦憋住笑:“那之前膽大妄為的女俠哪兒去了?”
她別過臉去。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說正經(jīng)事。”
伏音這才轉(zhuǎn)過頭來,雙手抱臂:“噢,終于想起來給我解惑了?”
容玦笑意漸深,眸中似嵌星光。
她暗自咽了吐沫,避開他的眼,輕咳一聲發(fā)問:“告訴我吧,你所知道的全部!
容玦告訴伏音,當(dāng)年簡夕代伏音嫁入南暝,很快被南暝澈識出身份,并受其命令前前后后幫著做了許多事,化為殷府滑褢,協(xié)助殷家姑爺竊取地圖就是其中最后一樁,可她卻沒料到,自己早已成為南暝澈計劃里的棄子。
當(dāng)時,南暝澈查得空靈山地圖在殷家府邸,又深知殷芙的不平和她丈夫的求財之心,便推波助瀾,遣了簡夕過去,并在后來私下謀定了“傀儡之計”。
傀儡術(shù)乃上古秘術(shù),世間習(xí)得它的人很少,洛羽觴算一個,于是,南暝澈要求洛羽觴,或授其術(shù),或親自上陣,操縱容玦手刃簡夕,進而挑起他跟伏音之間的嫌隙。而靈缺極為鋒利,削鐵成泥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所以,在容玦意識不清醒時,使出全力后,簡夕不可能存活。
南暝澈明知如此,還是選擇實施了這個一石二鳥、堪稱完美的計劃。
伏音只道當(dāng)年殷府一事是赤凌設(shè)下的一個局,殷老爺、殷芙、殷家大姑爺還有簡夕都是這局中的棋子,沒曾想其中竟有這么一番曲折。
她想起那日,赤凌對她說,世上有一類人把欲望看作是信仰,將其凌駕于他人的性命之上,她當(dāng)時還批判說這類人太過自私,他還跟著附和,F(xiàn)在想來,赤凌所說的那類人也有他自己。
接受自我批判,明知是錯誤卻不去改過,赤凌這樣活著,傷人亦傷己,很累。
伏音靜靜開口:“簡夕甘愿為他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在殷府蟄伏這么久,如果我是她,定會恨死南暝澈!
“不錯,”容玦點頭表示贊同,“她恨死了他,同樣也恨透了你我!
伏音默了默,抬頭:“所以她秉著這份‘恨’的意念活了下來,卻又被裴晏利用?”
容玦搖頭:“我說過,沒人能逃得過我的靈缺!
她當(dāng)下明了,簡夕已經(jīng)死了,他們所看到的現(xiàn)在的她,只是一個執(zhí)念未消的行尸罷了。
伏音不知簡夕在她死后的這些年間是怎樣行動的,或許是靠強烈意念支撐,攜帶著一身腐肉,從某個亂墳崗爬出,或許是碰到了新奇的玩意,令血肉不再愈發(fā)潰爛,又或許,她在某處洞穴修養(yǎng)多年,在某天遇到了裴晏,兩兩攜手,打算一致對外……
“子夜,是不是某種愿想抵達一定程度,就會變成一份囚人囚己的執(zhí)念?”
容玦目光柔和了許多,答道:“是啊,然后就會迷失自我,陷入偏執(zhí)當(dāng)中!闭f著,又伸手撫了撫伏音的頭,“你放心,在你偏執(zhí)之前,我會幫你實現(xiàn)所有愿想,聽話,別胡思亂想!
“你你你今天吃了蜜?”伏音又驚又羞,話都說不清楚。
“省得你整天說我吃了槍藥,不近人情!
“……”伏音道,“小心眼啊你!”
“是是是,我小心眼,夫人能隨我走了嗎?”
伏音剛想答他,哪知船身一晃,水面一蕩,容玦當(dāng)即抽出靈缺,將她護在身后,沉聲道:“看來我們暫時走不了,裴晏留了后手,周圍還有埋伏。”
他的手臂微張,劍身被月光照得明晃晃,也讓被護得嚴(yán)實的伏音心頭一暖,但她卻徒然升出一種異樣的想法來。
她想被他保護,卻不想被他保護一輩子,她愿子夜不要活得這么累,愿有一天,站在前面的會是自己。
是的,她不想成為英雄,卻想變成子夜一個人的英雄。
“錯了。”伏音抓住容玦的臂膀,示意他放下靈缺。
容玦不解:“什么?”
“來的人不是裴晏派來的,是……”
“哎呀,師弟有長進啊,今日不見,情話說的一套一套的,”洛羽觴越上船面,見兩人模樣,心底了然,“看樣子是相認(rèn)了啊,虧我耐下性子幫你瞞了這么久。”
話音一落,容玦便知自己跟伏音的對話盡數(shù)被他這個行蹤不定的師姐聽了去,耳根一紅,沒了先前的張揚神采。
羽觴指著他的耳廓,對伏音道:“你瞧,紅了!
伏音撲哧一笑,扯了扯容玦的紅耳朵。
容玦忙掩住耳朵,轉(zhuǎn)移話題:“你既幫伏音易容成阿蒙沙,為何不告訴我她的身份?”
“你問的倒是有趣,我?guī)退兹,難道還要告訴你她原本是誰?”羽觴笑答,“阿玦,你往日的聰明勁兒哪兒去了?”
“你明知我們彼此……”容玦一頓,熱度曼延到臉頰,奈何伏音這個不識趣的,還一直盯著他看。
“是啊,你也說了,是‘你們彼此’,我都跟你告了別,怎還可干預(yù)‘你們’之間的事?”羽觴戲謔道,“再說了,我又不知道你能娶到東蕪公主,冒然開口豈不是會改變故事的走向?這樣多沒意思,對吧師弟!
容玦禁不住她挑弄,只道:“你都向我告了別,今日又何必一再去而復(fù)返?”
羽觴卻問:“你知道南暝澈是我請來的?”
“我可不認(rèn)為他有這等閑情逸致,大老遠(yuǎn)跑來這里游湖!
伏音接道:“你也早知道簡夕的事?”
羽觴點頭:“阿玦布下的線人早前看到了她跟裴晏一處,告知于我,我便提前幫他找了個可靠的幫手!
“所以你回這里,并不是純粹找我們閑聊家常的吧?”容玦抱臂道,顯然是下了逐客令。
“聰明,”羽觴道,“我來,是為了向你打聽一個人,有人見過他跟你搭話!
容玦心生警惕,腦海中驀然涌出那人的身影。
“我突然想起,”伏音接道,“今天也有人向我打聽你,那人大約三十出頭,穿著一身粗布衣衫,似乎是江湖術(shù)士,長得卻不像,還贈了我一幅畫,你看,”說著,又將藏于袖口的畫卷掏出,遞給羽觴,“他能猜出每個人心里的想法,還問了我你的去向,見我沒反應(yīng),就消失不見了。”
羽觴攤開畫卷,手指撫過畫上筆觸,神情莫測,喃喃道:“果然……”
“是席師兄,”容玦沉聲道,“他在找你!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