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腳步聲由遠及近,赤金色衣擺走入了谷辛雨的視線,幾瓶凝血散被丟到馮遠道腳旁,一只拿捏著小玉瓶的手遞到了他的手邊,熟悉聲線在耳畔響起,“這是上清丹,先給她服下。”
谷辛雨背后傷口撕扯過大,加上剛剛一番絕殺行動,背后的血流了一地,連站著都有些恍惚,她向來惜命,嚼著一顆止血丹丸,疲憊抬眼看向來人,聲音也小了很多,輕如蚊蠅,“歐陽璟?你為何救她?”
歐陽璟笑容不變,不因范迎晨瀕死擔憂,也不因谷辛雨受傷皺眉,看著她搖晃站立不穩的身子,“我想救便救,你如今這幅模樣,難不成還想阻攔我嗎?”
“范迎晨今日……非死不可。”谷辛雨強打精神,喚出匕首握在手中,身形晃悠幾步,朝歐陽璟邁去。
“你今日打不了,”歐陽璟笑道,“所以,這范迎晨我今日同樣非救不可。”
“不準救。”谷辛雨甩甩腦袋,強撐著看他,腳還未邁出一步,肩臂已經被一雙大手握住。
手心的溫度透過初夏的輕薄衣衫傳到她的皮膚上,很溫暖。
她能感覺到,那雙手沒有惡意。她側耳去看,小麥色肌膚映入眼簾,少年高挺鼻梁在臉上投下陰影,讓整張臉看著都不那么親和。
季霖支撐著她身體大部分重量,柔聲勸她,“別逞強,你傷得很重,先去止血,一切都有以后。”
季霖從始至終沒有看過歐陽璟一眼,顧忌著她背上傷口,繞到她身前,稍蹲下身,將她整個人扛在身前,轉身往人群里走去。
薄唇緊抿,透露著他此刻的心情。
“季霖……”谷辛雨腦袋擱在季霖肩頭,聲音輕柔卻頑固,“我沒事,就是剛剛一下子抽取精神力太狠了,有些恍惚,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的傷很重,必須立刻療傷休息。”季霖阻隔了她想說的話。
“不行,過了今日,范迎晨必定對我有戒心,也會想著法子對付我,我再想得手,怕是很難了。”她昂起頭,神色清明,語氣堅定,“季霖,我說認真的,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你放我下來,你讓我跟他打。你放心,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給范迎晨補上一刀,然后我就會跑,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兩難。”
季霖向來順著她,這一次卻是再三回絕,毫不退讓,“我不準。”
谷辛雨單臂搭在他背上,腦袋垂下,長嘆了一口氣。
季霖以為她放下了堅持,加快腳步往練武場外走去。
悠悠聲音從脖頸處傳來,“季霖,如果今日就這么走了,我怕我會后悔……你別讓我怪你。”
季霖腳步霎時停頓,站在原地長呼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妥協了,“你想打可以,我先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到時候如果你還想打,我不攔你。”
“好。”
季霖腳步回轉,回到了練武場中心,沖著練武場一角喊道:“長空,叫幾個兄弟,幫個忙。”
長空是同為甲班的戰士,因為為人仗義,身邊聚攏了一堆的弟兄,他向來欽佩季霖處世的態度,如今聽他求助,帶了幾個壯漢摩拳擦掌往他和谷辛雨所在的方向靠近,“說吧,想讓弟兄們幫忙做什么?”
“幫忙做個人墻,我在她背上撒些凝血散。”
“小事兒!”長空打了個響指,更多相識的戰士圍攏而來,各自背對著圍成一個圈,將他們二人遮擋在圈內。
谷辛雨背后衣衫早已破損,翻下一角,露出大片白皙肌膚來。
只是如今那白皙肩背上,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淋漓,一大塊血肉外凸著,猙獰可怖。
季霖站在她身后,確認傷勢的嚴重性,神色幾番變換,手中捏著凝血散,久久沒有動作。
谷辛雨盤腿坐在人墻包圍圈中心,艱難轉頭問他,“傷勢如何?”
季霖閉眼掩下心緒,手中凝血散傾倒,回答她:“傷口很深,幾乎傷到了骨頭,這半月都盡量不要抬手臂,免得扯到傷口。等下回去后,你讓夏希幫你綁一下繃帶,固定被撕扯開的皮肉。”
綁繃帶需要繞到胸前,他不便插手。
谷辛雨想著自己等下還要上場,沒有應前半句,只說,“等小希回來后,我會找她幫忙的。”
“她跟西樵出門了?”聽出谷辛雨話里的意思,季霖問她。
谷辛雨聲音很輕,“嗯,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晚間回來。”
她的冰雪之力需要用靈力作為媒介,催使精神力幻化得來,她最后困住范迎晨的那一擊,抽干了她的精神力,也耗費了大量靈力,這才令她如此虛弱。
季霖處理著她背上傷口,想到了什么,“游秋呢,怎么沒讓它幫你?”
“不知道,”谷辛雨輕輕搖頭,“前天夜間在客棧遇見平月侯的時候,我就試圖喊過它,它當時沒出現,我還以為是狴犴劍不在手中的緣故……可我昨日回來路上,匕首也打不開了……游秋待在匕首內,或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召喚它。”
季霖停下動作,攏住她身后衣衫,“游秋是你的血契靈獸,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它都會回應你的召喚——那你接下來打算靠什么來應對歐陽璟?用血肉之軀硬拼?”
季霖有些惱了,他妥協回來,本就是想到了游秋的緣故,可她明知游秋和狴犴劍都出了問題,竟還……
谷辛雨咬著下唇,她知道季霖的擔憂顧慮,但她先前苦修武藝,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失去傍身手段時,還保有為自己說話的實力嗎?
不愿季霖的關懷落得一場空,她小聲辯解,“范迎晨沒那么快救回來,我多休息一會就好了。”
季霖沒再說話,確認谷辛雨身上傷口都被處理后,叮囑她暫且療傷,走出了人墻包圍圈。
長空招呼一聲,聲勢浩大的人墻各自散開,季霖感激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閉眼回復靈力的谷辛雨,輕聲道:“幫我看著她,別讓她上場。”
“我辦事,你放心。”長空拍拍胸脯,交換了一個兩人都懂的眼神,“想做什么就去吧。”
季霖徑自走到歐陽璟身前,“谷辛雨剛剛打了一場,再和你打有些吃虧,不如我和你先打一場?”
歐陽璟顯然十分驚訝他的邀戰,一名戰士向一名等階不低的御師挑戰,似乎是自尋死路,但他還是答應了,勾起唇角,饒有興味,“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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