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神仙島是不參與世俗之事的，可誰叫戚靜固執(zhí)，非得只身入龍?zhí)叮裣蓫u島主便是想袖手旁觀也不能啊，那到底是她的親外甥女啊。
齊暉得了疫病的事，總之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見戚靜得到消息只是進(jìn)了宮一趟，水蘇完全沒有要出門的意思，觀望的眾人心里都有了計較。
戚靜回了府，招來了十四。
“平秋疫病知曉么？”戚靜問。
十四不明白戚靜什么意思，但依舊面色不變的回答：“知曉。”
戚靜道：“帶幾個人，去平秋接個人。”
十四完美秉承著只聽不問的良好優(yōu)點(diǎn)，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
戚靜身體前傾將手搭在扶手上，問：“不需要知道接的是誰？”
十四繃著臉不回答，只是那架勢便是在等候差遣，聽戚靜繼續(xù)說。
“那人叫修樂，年十六，到了平秋你便知道了。”
戚靜歪了下頭，見十四聽得認(rèn)真，又道：“他大概會在平秋多待些時日，你們護(hù)好他便是了，若是有不長眼的來刺探，殺了便是。”
“屬下遵命。”
十四對于戚靜氣定神閑的說出殺了便是四個字一點(diǎn)都不意外，她的這個主子，可以點(diǎn)都不簡單。
戚靜唇角的笑意加深，末了加了一句：“帶著五一一起去。”
十四斂著的眸子忽而一暗，隨后道：“是。”
戚靜往后靠了靠，問：“你遲疑了。”
十四并未答話，他已經(jīng)知曉了五一的結(jié)局，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各為其主罷了。
當(dāng)初在太華寺，他便已經(jīng)和五一談過了，可五一卻咬死不認(rèn)，回來戚府之后又三番兩次的泄露主子的行蹤，他自太華寺戚靜找他談話就知道，戚靜對他們的一切了如指掌，五一這么作下去，終于是作到頭了。
雖然以往同為御令衛(wèi)，但他們之間熟也不熟；當(dāng)初一同效命與皇帝，他們也算是兄弟，可自從被送到戚府，當(dāng)初的情意便不在了。
這是他們離開武堂上的最后一課。
也是他們身為暗衛(wèi)不得不舍棄的。
更何況，五一的行為已經(jīng)可以稱之為背叛，對待叛徒，龍魚衛(wèi)從不手軟。
只是主子沒有命令，他們也不能自作主張。
如今看來，主子是做好了決定。
戚靜慵懶的窩在鋪著薄薄毯子的涼椅上，似話家常的道：“你們與我可有可無，可既然是我的了，就該聽話，我可以不要你們，但你們不能夠背叛我。”
“屬下明白。”十四并不意外戚靜的話，戚靜此人，可沒有表面上這樣純良。
這也是他愿意跟隨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若戚靜真如表面那般，他們只需護(hù)著她周全便可，五一什么樣戚靜發(fā)現(xiàn)不了，他也不會去給戚靜添堵，因?yàn)椴还芪逡蝗绾危蒽o的一生也就這樣走下去了，并不會有什么變化。
可戚靜并非如此無知，相反的她聰慧，隱忍，且冷靜，一步步慢條斯理，看似無關(guān)緊要的動作卻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這樣的主子叫他想要追隨。
所有的暗衛(wèi)，都以自己的主子為榮。
十四也不例外。
戚靜瞧了他一會，忽然道：“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十四驚訝的抬頭，素來漠然的眸子里似泛著光，忽而又低下頭，抿了抿唇吐出一個字：“是。”
戚靜想了想，道：“你可知自己姓什么？”
十四搖頭，他們武堂培養(yǎng)出來的，都是撿的三歲幼齡并不記事的，有的便是聰慧的能記住，也難免在時間的長河中慢慢淡忘。
命都不知道什么時候不在，誰還能去管自己姓什么呢。
“那叫戚暄如何？”
十四張了張嘴，喉嚨有些干澀，他的第一任主子并未給他們?nèi)∶恢币詠矶际且源柗Q呼，如今忽然有了名姓，還是與主家同姓，十四自然是高興的。
“戚暄謝主子賜名。”
戚靜瞧著戚暄低著頭聲音有些異樣，壓低身子偷摸的看了一眼，見他臉色漲紅可能是激動的，眸子里也帶了幾分暖意，都是可憐人啊。
“明日便出發(fā)吧，小心些。”
戚暄正色道：“是，屬下告退。”
戚靜瞧著戚暄板正的身板，越發(fā)覺得戚暄可能是害羞了，走路都有些僵硬呢。
一直沒說話的水蘇嘟了嘟嘴：“我這個名字還是島主隨便取的呢。”
不算這個隨便取的，她也是沒名沒姓呢。
戚靜無語的看了吃味有點(diǎn)特別的水蘇，拆臺道：“可我怎么聽說，舅舅當(dāng)初給你取名字的時候，你都不滿意，最后還是自己選的這個？”
水蘇哼唧唧的不說話。
戚靜夸她：“我覺得水蘇這個名字可好聽了，一聽就是個大美人。”
水蘇繃著的臉有些發(fā)紅，討厭，她還從來沒有這樣被夸過呢。
齊暉得了疫病的消息傳過來七日后，又有一條消息火速席卷帝京。
平秋的疫病治好了！
你問是誰這么厲害？
除了神仙島的人還能有誰？！自然是神仙島入世的修樂神醫(yī)了！
這可是舉國同慶的大喜事！
皇帝得了消息喜不自勝，良妃也深深地松了口氣，整個帝京都是喜氣洋洋的。
只是魏家人都不這么覺得。
魏壑聽著屬下的來報，將書房的東西砸了個粉碎。
“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了的大夫，你們折進(jìn)去那么多人竟然還未將人殺了！一群廢物！”
來報的屬下跪在地上求情：“老爺息怒，本來我們的人就要得手的，不知道從哪里出來幾個護(hù)衛(wèi)厲害的很，硬是將咱們的人都給殺了！”
魏壑怒道：“我不管對方多么厲害，一定不能讓他治好齊暉，否則你就提頭來見！”
屬下冷汗直冒，畏畏縮縮的道了是，退出去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心下一橫，決定給齊暉下毒。
雖然研制出了救治疫病的辦法，但這方法繁雜，齊暉現(xiàn)在又還在疫病區(qū)住著，人多眼雜，要下手機(jī)會也多。
他之前想著既然齊暉得了疫病，八成是活不了的，便不想節(jié)外生枝，誰知齊暉還真是運(yùn)氣好，竟遇到了神仙島的人，如今可不能再拖了。
齊暉那里正等著他呢。
原本因?yàn)橐卟∩碜颖緛砭筒缓茫胱凡橐矡o力，誰知竟然有人將證據(jù)送到了他的手上，他稍微思索，猜這大概是戚靜的手筆，心下就更安心了，既然戚靜如此做了，那便說明他是安全的。
果然，在沒幾天之后，平秋來了一位神醫(yī)治好了疫病的事便傳了出來。
修樂來的很及時。
在疫病百姓們心如死灰的時候，如一道光芒照進(jìn)他們的心間。
修樂的名聲大漲，同樣，齊暉的所作所為也被平秋百姓所傳揚(yáng)。
加之引流進(jìn)行的很順利，只要疫病控制住了，今年熬了過去，即便是再有干旱，靠著引流來的河水，還是能熬過去的。
這是喜事。
同樣的，修樂的存在果然觸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暗殺不斷，好在戚靜早有準(zhǔn)備，讓戚暄帶了人來。
可到底對方人多勢眾，龍魚衛(wèi)難免也受了傷。
修樂在疫病區(qū)救治，他們自然也得待在疫病區(qū)，幾人雖然傷口處理的及時，但常人沒有傷口的都能感染，更別說他們了。
其中，以戚暄和五一最為嚴(yán)重。
疫病來勢洶洶，原本半月的發(fā)作時間，這兩人三天紅斑便長滿了全身。
修樂手忙腳亂的診治，用銀針封穴，給二人喂了大劑量的藥，能不能熬過去全看他們自己了。
平秋的疫病得了救治，負(fù)責(zé)引流的商璞將后續(xù)工作做好，立馬寫了封奏折呈報上去。
上面一一列出了這些年花在平秋河道上的銀子數(shù)目，以及他在這里的所見所聞，連帶著自己調(diào)查的情況，都一個不拉。
商璞要開始告狀了！
他雖然一心只知道發(fā)明創(chuàng)造，可知道了上司不知貪污了多少公款才導(dǎo)致平秋干旱無水可解，這才導(dǎo)致發(fā)生了疫病，不知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他便做不到袖手旁觀。
即便上司不曾想到后果，可他的的確確做了那樣的事，該負(fù)的責(zé)任還是要負(fù)的。
若是說什么不知者不罪，那這些百姓的命誰來償？
皇帝因?yàn)槠角镆卟∮辛私鉀Q的辦法，正是龍心大悅的時候，只是還沒高興多久，就被商璞的一個小報告給壓了下去。
蔡力真是好大的膽子！
私吞鑄造款非同小可，且還導(dǎo)致了這樣嚴(yán)重的后果，險些連齊暉都搭了進(jìn)去，皇帝能放過不查才怪呢。
皇帝扣了扣桌子，鄭轅出現(xiàn)在堂前。
“去查一下工部的賬，看這幾年平秋的工程銀都進(jìn)了誰的口袋。”
“是。”
動用御令衛(wèi)，這說明皇帝是鐵了心的要查這件事，若是查出來，誰求情都不管用，該怎么死，就得怎么死。
七月半，帝京落雨了。
戚靜獨(dú)自一人打著傘進(jìn)了曦蘭閣，抬頭就看到了坐在海棠樹上的齊顧。
巨大的樹冠遮蓋住了淅淅瀝瀝的夏雨，可也因?yàn)橄掠辏蒽o瞧不清齊顧此時的模樣。
她會來，只是因?yàn)榻袢帐驱R顧的生辰。
初至帝京那一年，她與誰都保持著距離，不去問不去想，可終究該牽扯的還是牽扯上了。
今日，不知是身子的疼痛還是思緒的混亂，導(dǎo)致她悄無聲息的瞞著水蘇摸了出來，獨(dú)自走到了這里。
她還記得，年前那一晚過來，她發(fā)現(xiàn)了齊顧的一個秘密，那時候震驚是真的，但心底卻隱隱有些歡喜，或許不是當(dāng)年有心人的算計，她與他會成就一段好姻緣也說不定。
可這個念頭死死的被她掐著，不敢多思分毫。
她怕這個念頭生出來，便再也壓不下去了。
本就是將死之人，何苦連累別人呢。
戚靜腦子里混亂還沒過去，就覺得一陣涼風(fēng)吹來，一個微涼的身子靠了過來，驚的她雨傘都丟了。
再回過神來，便已經(jīng)進(jìn)了曦蘭閣的正殿。
曦蘭閣雖然無人居住，但該有的規(guī)制都有，除了沒有主人，與綏安院沒什么區(qū)別。
這里的規(guī)制都是按照綏安院來的，水蘇就怕戚靜哪日心血來潮想來這里住一住，忙起來麻煩，便按照綏安院的來收拾。
自蘭苕走后，這里便是木香一直照看的。
留著一盞夜燈的正殿有些昏暗，但這并不妨礙齊顧看清楚戚靜的臉色。
他握著戚靜冰涼刺骨的手，將人一抱抱進(jìn)懷里，又順手拿了毯子給戚靜蓋上。
戚靜有些不想掙開。
齊顧沒有說話，不是不知道說什么，而是不能說。
戚靜也沒開口，她是不知道說什么。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多時便成了瓢潑大雨，帶著幾分不肯罷休的氣勢。
“雨勢這樣大，平秋也該下了。”
齊顧?quán)帕艘宦暎淞瞬淦蒽o的耳朵。
戚靜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道：“算算日子，齊暉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齊顧依舊嗯著，不接話。
戚靜努力找話題：“今日是你的生辰。”
齊顧頓了一下，緊了緊抱著戚靜的手。
“嗯。”
戚靜：“……”
這樣少言寡語的齊顧，還真是不習(xí)慣啊。
“季當(dāng)家是齊曜派人殺的。”這個總該關(guān)心一下吧。
“猜出來了。”江芷蘭無緣無故殺了齊曜手下的人的時候，他便猜出來了。
只江芷蘭一看也不是好惹的，既然她要為季當(dāng)家報仇，他便不插手了。
左右齊曜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江小姐情深義重。”
戚靜有些想打死提起這個話題的自己。
果然，齊顧下一句又道：“我也是呢。”
戚靜無言以對。
“每次我來戚府，見到安安和齊眷在一時，總覺得自己是多余的，那兩個人看起來很般配。”但也僅僅只是看起來而已。
戚靜心里有些難過，沒有說話。
安安這個乳名，一開始是戚玥的，后來戚靜出生，戚玥已經(jīng)長大，戚靜又身子不好，便也一直用著。
齊顧每次叫戚靜安安，叫的是另一個人。
這個齊顧知道，戚靜也知道。
“明明我和安安才是最親密的，卻不知何時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橫插進(jìn)來一個齊眷，若非安安對其不反感，我早就將人拎出去打一頓了。”
那時候的齊顧，的確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若是惹了戚玥厭惡還糾纏不休的，統(tǒng)統(tǒng)都要被教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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