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戚府已經不是原來的戚府了,可戚靜每一次進入曦蘭閣,都恍惚覺得戚府還在。
這里承載了太多她自己的回憶,總是叫她情不自禁的自欺欺人。
“這個世界,妤姀最喜歡坐在樹下品茶看書。”皇帝感慨的說著,眸子里也帶上了幾分懷念。
戚靜斂著睫毛,道:“姑姑最喜歡看州蘭集。”
戚靜的接話讓皇帝沉浸在這股悲傷里許久,情不自禁的說了許多話。
那正守在外面遠遠地瞧著兩人,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曦蘭閣的漆紅大門。
用過午膳,皇帝也沒急著走,帶著戚靜散步。
不知道說道了什么,皇帝忽然道:“聽說臨淵閣得了幅余鴻淵的蘭草圖,靜兒不若陪朕去看看。”
戚靜當然不會反對,笑著道:“陛下總喜歡收集這些送給姑姑。”
戚玥當然是不喜歡這些的,名不名貴都無所謂,她只是單純的愛蘭,愛看書而已。
只是每當戚玥推辭,卻也總不好直言不喜歡,皇帝便總是送,以為戚玥不好意思,至今他還不知道,對于這些名貴字畫,戚玥是真的不看重。
皇帝聞言想起了什么,面上也帶了笑意,道:“妤姀喜歡。”
喜歡個屁。
戚靜亦步亦趨的跟著,沒忍住在心里吐槽。
她極煩齊眷表現出的這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或許曾經齊眷待戚玥的確有幾分情意,可終究這里面自開始就摻雜了利益糾葛,最后戚府落得這個下場,戚玥一度覺得都是自己的錯。
好不容易從自我厭惡中走出來,熬過了妄生,壓抑住本性在仇人面前談笑風生裝模作樣,哪里還能指望她心里不厭惡呢。
兩人坐著馬車去了臨淵閣,
臨淵閣因為展出名畫,這幾日里文人騷客絡繹不絕。
臨淵閣的東西只展不賣。
是以喜愛的人幾乎日日都來,趁著還在展出的時候多看幾眼。
兩人到的時候,文人們正在斗詩,以蘭草為題爭鋒,互不相讓。
“好字!”
戚靜聽著動靜,眼巴巴的望著。
皇帝一瞧心道真是小孩子心性,便揮揮手讓她去,自己也跟在后面去瞧。
臨淵閣到底是文人墨客常駐之處,便是有人鬧,也都是安安靜靜的,不擁不擠。
戚靜湊了過去,一眼就瞧見了書案上擺著的墨跡未干的兩幅字。
皇帝也看了過去,越看越覺得其中一幅字的字跡眼熟。
那正倒是沒忍住,道:“這不是……”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趕緊閉嘴。
皇帝這才去看寫這個字的人。
文寇不愧是沉浮六年不露聲色的人,除了在見到戚靜的時候驚訝一閃而過,面上再未表露出任何的不對勁的地方。
他神色如常,掛著溫潤的笑意,道:“過譽了。”
說罷朝人群里拱了拱手,將自己的位置讓出去,讓給其他文人一展風采。
皇帝見戚靜好奇的看熱鬧,示意那正照顧好戚靜,自己則朝文寇走了過去。
“公子好文采。”
文寇似是聽慣了這樣的話,笑著道:“先生過獎了。”
皇帝見文寇不欲多說,唇角的笑意因著他剛才的話泛著幾分苦意,又問了一句:“公子這般文采,若是參加科舉必定前程似錦。”
文寇苦笑,“不瞞先生,在下的確參加了六年前的科舉,只是學識尚淺,沒能的中,遺憾至今。”
皇帝聞言也是驚奇,問:“的確可惜。”
文寇不欲多說,似乎因著這事也沒了心思,便推說告辭直接離開了臨淵閣。
戚靜瞧著兩人沒說幾句,暗道這文寇倒是懂得進退,知道只要提個引子,其他的自然有人會查,聰明的很。
戚靜又裝模作樣看了一會,這才無趣的走到了皇帝身側。
“怎么了?不好玩?”皇帝問。
戚靜點了點頭,反正正事已經辦完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皇帝也沒了心思,便道:“那便回去吧,臨淵閣的展出是有時間的,待時間過了,再將畫買回去。”
身為一國之君,巧取豪奪說的都這般輕巧。
戚靜沒什么要說了,只點了點頭,乖巧的上了馬車。
將戚靜送回府,皇帝沒有停留直接回了宮。
入了勤政殿,皇帝將人的都揮退,道:“將那日你拿回來的廣祿的考卷都找出來。”
那日皇帝叫人將考卷拿出來,也并未細看,畢竟只是找個理由重用罷了。
若是沒有看到文寇的字,他定不會懷疑廣祿這個狀元的真實性,畢竟廣祿模仿文寇的字跡也有幾年了,像是肯定像的;但有了文寇這個正主的風骨在,再瞧廣祿的,當真是被比到了泥土里。
且皇帝試探性的問了文寇是否參加科舉,文寇的回答讓皇帝心底的猜測更深了。
“是。”
那正在許多收起來的卷宗里翻找,不一會就全都找了出來。
皇帝坐在桌案后面,由近到遠的細看,越看臉色越黑。
最后甚至將卷子都砸在了桌案上。
“寫的都是什么東西!不知所謂!”
標注名叫廣祿的卷子,會試之后全都文采斐然,而會試之前的鄉試童生比之又差了一大截,且字跡壓根就不是一個人!
大齊國的每一任狀元郎欽點之后,都會將其自童生之后的卷子收錄入文閣,文閣內也會記載著每一個時期的狀元郎名諱,以供后人瞻仰。
魏壑怕是萬萬也想不到,一直都在文閣落灰的這些卷子會被皇帝再翻出來,且成了他舞弊的鐵證。
當然想不到了,畢竟誰會沒事去翻這些東西,否則若是知道要落與人前,早就派人將那些也給調換了。
皇帝氣了一會,道:“去查一查那個人是誰,還有六年前科舉的事,看其中到底有多少齷齪!”
“是。”
那正應著,卻被皇帝叫了回來。
“等等。”
“鄭轅,你去查。”
鄭轅悄無聲息的出現,道了聲遵命。
將事情安排好,皇帝才重重的出了口氣。
“這事,魏壑知道多少?”
那正眼觀鼻鼻觀心沒敢回,只得裝死。
六年前的科舉雖說禮部主導,但主考官卻是魏壑,魏壑有絕對的權利去查看每一個學子的卷子。
更不要說那個時候的禮部尚書還是魏壑的人。
要想悄無聲息的做到這一步,魏壑的嫌疑最大。
這也是皇帝派了鄭轅去查的主要原因。
首先,要查清楚這事是否屬實,而后,便是要查魏壑與廣祿的關系。
皇帝陰沉的眸子盯著桌案上的字跡,瞇起了眼睛。
這或許,是個機會。
近期,齊暉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魏皇后挑選了好幾個名門貴女,樣貌才情看起來都是一等一的,便拿著冊子去尋了皇帝做主。
“陛下您瞧,這位是禮部尚書之女,模樣什么的都沒話說,只是京都傳聞似乎性子有些野,不過閨閣女子么,總是活潑些,嫁了人也就安定下來了;還有這位,大學士周家的嫡次女,書香世家脾性一等一的好,只是有些不愛說話;這位是吏部右侍郎的長女,雖說身份低一些,可才情卻是一等一;還有這位……”
禮部無關緊要的地方,給了也就給了;周家嫡次女,雖說名聲好,可到底不管朝政,沒什么用處;至于吏部右侍郎,整個吏部都捏在他們手里,一個右侍郎能頂什么用。
魏皇后的算盤打的很不錯。
挑選的人家都是看著家世不錯實則對齊暉毫無幫助,至少如今毫無用處。
待太子之位落定,齊暉唯一可以儀仗的便只有裕康公府,能有什么用?
皇帝正為文寇的事煩心,魏皇后偏生又撞了上來,頓時臉色就更加不好了。
他怎么會不明白魏皇后的心思。
可皇位是他的,他想給誰就給誰,這時候便開始算計了,真當他這個皇帝是個假的么?
“不用了,朕瞧著石家的姑娘就不錯,就這么定了吧。”
魏皇后的臉色僵住了,遲疑的道:“可陛下,石家的姑娘還未及笄……”
十五都不到,如何能嫁人?
魏皇后想過皇帝會一時心血來潮給齊暉指一個家世有用處的,卻萬萬沒想到他竟是將石家的人指給了齊暉!皇帝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想將太子之位給齊暉?!
不!不可以!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那便等她及笄了再娶。”
魏皇后的手緊緊地抓住手里的冊子,露出一個僵硬的笑意:“陛下,不如先讓二殿下開府,婚事的話,再等等。”
皇帝看著魏皇后。
魏皇后繼續道:“畢竟石家的姑娘還小,須兩年才及笄呢,這個時候傳出去這個消息,怕百姓們說閑話。”
說閑話當然是假,她是真怕這事成真了。
皇帝也只是隨口一說,為了震懾魏皇后,聞言并未阻止,便揮揮手讓其下去。
魏皇后見皇帝默許,暗中松了口氣。
待出了勤政殿,魏皇后臉色才變的難看。
“派人將誠親王請進宮,本宮要見他。”
今日皇帝的態度讓魏皇后惶恐不安。
魏皇后的不安,來自于對自己的不自信。
她是知道皇帝有多看重戚玥,可她挑撥的皇帝滅了戚府滿門,戚玥最后也死了,皇帝心里恨她,恨不得她馬上就死了!
她就怕有朝一日,皇帝對她的恨超越了他對齊曜的寵愛,不顧一切的將齊曜棄之若履,若真到了那時,他們又該如何啊!
“娘娘寬心,奴婢瞧著陛下并未真的想將石家的女兒賜給二殿下。”佩兮身為局外人倒是看得清楚,皇帝若真想這么做,根本就不用與魏皇后說,他說了這話的原因,只是想讓魏皇后安分些。
可這話佩兮不敢說。
魏皇后壓根就不信佩兮的話,她自己身在這個位置,旁人自然體會不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要本宮如何寬心!你沒聽到陛下剛才說的什么么?!就算他不是真心想讓齊暉娶石家女,但他到底是這樣想了!”
佩兮見魏皇后這樣,頓時便不再開口了。
魏皇后這些日子越發的神經緊張了,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好像天就要塌了似的。
“是,奴婢這就派人去。”
文寇的事呀查起來非常容易。
魏壑當年并未將文寇看在眼里,廣祿雖然文采不行但做事卻有一套,將文寇騙的團團轉,便未曾演示過這些有的沒的。
皇帝得知了文寇這幾年的生活之后,氣的將勤政殿的東西又給砸了。
好你了廣祿!好你個魏壑!
皇帝胸口起伏不定,問:“廣祿和魏壑的關系查清楚了?”
鄭轅道:“廣祿為魏壑的私生子,一只養在京外。”
皇帝聞言又踹了一把椅子。
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魏壑竟敢如此膽大妄為,說不得私底下還做了什么欺君罔上的事情呢!
“你說文寇覺察到了些許不對?”
鄭轅道:“是,屬下在查探的時候發現,文寇也曾私下查過,該是在相處的時候發現廣祿并非如傳聞那般文采斐然才起了疑心。”
皇帝瞇著眼,皺著眉,思考了一會道:“將文寇和魏壑的消息透露給文寇,另外,保護好文寇的安全。”
自得知滏陽如今的繁榮多半來源于文寇,皇帝對文寇的看重又多了幾分,自然不希望文寇在這件事上出什么意外。
“是。”
揮退鄭轅,皇帝對那正道:“宣侯繼軒進宮。”
“是。”
那正應著,出去吩咐人去侯府叫人,而后便吩咐宮女太侍麻溜的打掃勤政殿,力求在侯繼軒來之前將正殿打掃干凈。
“陛下今日氣大,不若先去偏殿休息一會吧。”
皇帝扶著額頭,沒有拒絕。
“老奴去給陛下沏茶。”
扶著皇帝在軟榻上坐下,那正才退了出去。
他招來莫食,道:“去名蘭閣取些靜神的花來。”
莫食道了是便飛快的去了。
那正回頭看了勤政殿一眼,這才慢悠悠的走遠了。
文寇在查的事忽然就明朗了,倒是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里清楚這事有人故意讓他知道的,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上面那位,可他不能露出端倪。
他的惶恐和不知所措也是真的。
他是萬萬沒想到,廣祿和魏壑竟是那樣的關系。
魏壑是誰?
權傾朝野的承德公,當今皇后的親哥哥,誠親王的嫡親舅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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