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玄淵？？！！
“不可能！！”黎音幾乎是立即便喊出了聲。
怎么可能呢，玄淵與他同修千載一起登仙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在他還四處胡鬧的時候便處處為他收拾爛攤子，待他極好，放眼天界，除了他與凌煙外，連白夜他都是不怎么相信的。
怎么可能是他呢？
“本王也沒說肯定便是他，”留姬蹙眉道：“只是覺得身型略有相似罷了，六界之中身量相仿的人何其多，本王也不可能每個都見過。”
黎音聞言心下略寬了些，卻還是忍不住生出了疑惑。
他那司緣閣平日里訪客本就不多，定緣珠丟失的那一陣子恰好趕上人間七夕將近，他忙的焦頭爛額幾乎沒什么時間待客，來人都是閉門謝絕的，但那時為數不多的能進出司緣閣之人，便有玄淵一個。
黎音越想越覺得心下不安，甚至忍不住想即刻回天同玄淵當面對峙清楚，可眼下不說他法力全失回不了天，便就是他脖子上那塊玉也鎖的他無處可去。
“行了本君知道了，也多謝留親王告訴本君這一茬了。”黎音煩躁的揮揮手，暫且將腦中亂七八糟的猜想都扔到腦后，道：“本君日后若將那珠子找回來，妖王陛下的紅線本君定會親自去解。”
“那便多謝仙君了，望日后仙君謹記今日之言，萬不可忘了！”留姬大喜過望，勉強撐起身子對著黎音行了個妖界的尊禮，黎音回以天界平禮，并不受他大禮。
“本君素來一諾千金，留親王大可放心，倒是你這身傷·········？”黎音掃了眼留姬身上還在不斷滲血的傷處，因著失血過多留姬臉色十分蒼白，他卻沒多在意地笑笑，略一挪動了下身子，軟軟地靠在了椅背上。
“本王稍后自會處理。”
“那就好。”黎音點點頭：“本君也不用擔心又多惹個是非了。”
留姬只是笑，再沒答話。
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人間天也該亮了，黎音拍拍手從凳子上跳下來，跺了兩下腳，回身對著留姬道：“那現在還勞煩留親王送本君回人界了，本君的肉身若是一直昏睡不醒，怕也是麻煩。”
留姬頷首，伸出修長的手指對著黎音身后狀似無意地一劃，一道白光夾雜著氣勁打著旋兒從黎音身側呼嘯著刮過，黎音側頭去看，只見身后黑暗的虛空中被劃出了一道裂縫，白色的刺眼亮光從那之中照耀出來，帶亮了這整個一片的虛無之地。
“仙君請便吧。”留姬的聲音越發輕了，道：“本王不便多送了。”
“嗯。”知曉他暫時真是起不來了黎音也沒多說什么，只是他方要向前邁步之時，又聽見身后留姬在叫他。
“仙君········”
這回留姬的聲音卻有些猶豫了。
“如何？”
黎音轉過身逆光面向他，那光刺的留姬忍不住瞇起眼，有些看不清黎音的面容，只道那人影圣潔的不可侵犯。
你們是這般尊貴之人，不似我們，一輩子只能躲在黑暗中，庸碌一生。
“沒什么。”留姬又恢復了先前那副散漫無比的模樣，對著黎音慵懶的笑笑，道：“若是下次還有機會見面，本王自罰三大杯，可否換得月老仙君同本王再對月飲酒一樽？”
黎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些苦笑不得。
“說不準。”黎音笑道，“萬一留親王下次傷好了，本君想起了昔日之仇，可能不僅這酒喝不成，我們還要在戰場上見了。”
他說完最后一句話，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向那光中走了進去，黑色的影子在他身后越拉越長，直至最后一星半點也看不見了。
隨著他的離開，那隙縫中的亮光也越來越暗淡，隙縫慢慢縮小閉合，最后化為了一絲光芒而后終至不見了。整片虛無之地重又化為了黑暗之處，唯有遠處流淌的星河閃耀的光輝才讓這里不再漆黑一片。
留姬目送黎音離開后，終于松下了一直緊繃著的心弦，他像被抽干了最后一絲力氣一般緩緩從靠椅上滑落到了地上，再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摔下來的那一霎那，一口黑濃的淤血被他一口吐了出來。
“月老仙君黎音·········真是個有趣的人啊··········”
他一邊咳嗽一邊自嘲地喃喃念叨著，伸手想捂住疼痛的胸口，可牽一發而動全身，渾身沒有一處是不痛的，他呵笑了一聲，整個人平躺在了虛無的地面上。
“可惜·········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他五臟六腑盡數碎裂，真元丹田皆被掏空了，經脈全斷，就連左腿都被打斷了，全靠他以勁力強撐，能化出這片虛無之地已是最后的極限了，這也是他拿僅剩的生機換來的。
神，人，妖，無論什么樣的生靈，死的時候感覺都大概是差不多的吧。留姬迷迷糊糊的想，他能感覺到周身一直折磨他的劇痛已經隨著意識一起逐漸消散了，身體慢慢竟然變得很輕盈，仿佛要飛升到天盡頭什么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這片永不安生的土地了。
這個時候，很多事就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一遍一遍地過了。留姬迷茫微睜的雙眼眨了眨，他本以為會看見那些血流成河的場景，然而并沒有，有的只是尚還年歲尚輕的妖王抱著才剛會走路的他，一字一字地學習辨認大臣們所呈奏折上的難懂的文字。
真是，留姬扯著嘴角笑著，眼睛卻熱熱的，死前都不給個痛快么，這情字怎生的這般磨人啊。
他悠悠閉合上眼睛，將手中緊攥著的東西慢慢挪放在了胸口，那是妖王曾親手贈與他的，他成年時所戴的發冠。
王兄，我能給你最后做的，只有這么多了。
他含著笑，慢慢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小仙君，日后你總會知曉，看似鐘情的人最是絕情。
指尖一松，發冠應聲而落，掉在他身側的地上，砸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整個虛無之地也隨之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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