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丁喝了一杯酒，如今還沒有立春，天氣還是有些寒意的，一杯酒，可以暖暖身子，順手又拿著筷子，選了自己喜歡吃的，放在嘴巴里慢慢嚼著。
一人提議道：“既然我們馬上要離開了，不如去跟先生辭行吧。
柯丁搖搖頭：“你們覺得文先生會同意你們去嗎？”
所有人面面具視，低頭喝著各自的悶酒，文先生全名，文武先生，姓文名武，沒有人質疑，只是武學，皮毛不通，還一天天妄想著成為一代大俠，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想進入萬道同盟修煉，只是年紀太大，沒有人搭理他罷了。
文先生不喜歡自己的學生去萬道同盟，因為看著自己的學生一個個進入萬道同盟，自己這個師傅，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很沒面子。
一人拍著桌子：“但是為人學子，不辭而別，會被人不齒的，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去一趟，就算先生反對，又能改變什么呢？”
這人一說，其他幾個人拉著柯丁就往文先生家跑去，文先生年三十有余，只是長得有些顯老，看著像四十。
文武先生喜歡，喜歡畫畫，喜歡寫字，喜歡出作品，所以到了文先生家，滿屋子都是書，更多的是先生自己寫的書，也買，只是買的人，除了討好他的學生，沒有其他。
見四個學生過來找他，文武先生緊緊握著手中毛筆：“你們說形容女子，用柳枝招搖好，還是用芙蓉出水好。”
一人說道：“學生覺得還是芙蓉出水的好，柳枝招搖顯得輕浮。”
文武先生拍著桌子：“好吧，那就用柳枝招搖。”
四個學生驚呆了，看著文武先生，也有這么不正經的時候。
文武先生下筆四個大字落在紙上：“瀟瀟劍客路過青樓楚館，見到的女子怎么可以用芙蓉出水來形容的，自然要招搖輕浮才符合當時的場景啊。”
四個學生抹了一把汗，一同拱手行禮：“先生說的極是。”
：“本先生的瀟瀟劍客要出第十六卷了，你們可一定要看啊。”
學生們面露難色，最后解釋道：“先生，我們要去參加萬道同盟一年一度的考試，特地來跟先生辭行。”
文武先生看著這些學生，也累了，懶得制止他們：“去吧，柯丁，你不能去，你還差本先生一個月的學費呢？”
：“先生不是說，正人君子要視金錢如糞土嗎，先生那么在乎那些糞土做什么？”
文武先生瞪了柯丁一眼：“油嘴滑舌，你要是不交學生，就哪里別想去。”
見柯丁倒霉，其他三個連忙告退，生怕城池失火，殃及池魚。
柯丁有些為難，幫著文武先生研磨：“先生的書，寫的是越來越厲害了，這個瀟瀟劍客，太厲害了，一人攻下一座城池，還娶了城主的獨生女做小妾，漂亮。”
：“那是，瀟瀟劍客的瀟瀟劍法可不是吹的，不過呢，與其在這里拍馬屁，不如想想怎么把錢還了，如果沒錢的話，去，把我倉庫里的畫趁著天氣好，給我曬曬，我剛又畫了十幾副，正愁沒地方放呢，順便也整理一下庫房，把我的佳作，放好了。”
：“先生您是在暗示我什么嗎？”
：“暗示，還真有，好好干活，還清債務，明年你就可以去了。”
：“先生，你沒有別的想跟我說的嗎，比如撈快錢。”
文武先生敲打著柯丁的腦袋，七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可做有違天理之事，趕緊去干活吧，先生我現在，文思泉涌，要趕快把第十六卷瀟瀟劍客寫出來。“
柯丁一臉失落的來到先生的庫房，這里很多畫，先生視若珍寶，半年前，書齋失火，先生不顧一切沖進庫房，只為把他那些不值錢的畫，搶救出來。
柯丁推到一摞卷軸，塵土飛揚，還有一股霉臭味，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先生雖然視他們為珍寶，但是評理日很好打理，一年也未必會看一次。
柯丁一邊慢慢收拾著，一邊思考如何籌錢，去萬道同盟，參加入學考試。
柯丁隨手打開了一副畫，是兩棵竹子，兩株蘭草，兩只小鳥立在竹竿上，兩個人，在竹子下，下棋，品茶。
柯丁打量著這幅畫，雖然算不上大師之作，但是畫的清楚，明白，一眼就能看出花卷的用意，兩個長得一樣的人在下棋，是兄弟情節。
柯丁又順手打開了好幾副畫，有花有草，有樹有人，有山有水，有魚有蟲，總之應有盡有了。
文先生終于完結了第十六本瀟瀟劍客，拿著自己的稿子，就出門去了，不用問也知道，肯定去印刷廠，印刷去了。
柯丁找來一輛板車，把文武先生的畫，全部放在板車上，推著車子來到一個十字路口。
看著來往行人，畢竟是都城，雖然不是過節，大街上還是有很多人的，很快客人就上門了。
來到是一個老頭，老頭隨手哪里一副畫，認真看了，抬頭問柯丁：“以前沒見過你啊，第一次出來做生意。”
：“是啊，大爺你是我的第一個客人。”
聽柯丁這么說，老頭還想一瞬間來了興趣，對著柯丁的畫，從頭到尾，每一副都看了一個遍，最后搖搖頭，柯丁見上門的客人要走，連忙說道：“大爺，這可是大師之作的，您不看看，你看署名，瀟瀟居客，大人物誒。”
：“小鬼，別看我老了，但是畫的好壞我還是分的清的，你的這些畫，別說十兩了，就是十文錢，在我看來，一點都不值當，前面的書畫齋，你知道不。”
：“京都最大的書畫齋嗎，誰不知道，聽說皇帝都去哪里淘畫過。”
：“誒，識趣了。”
：“但是那里面，十幅畫，九副都是假的。”
：“那你知道為什么，明明知道是假的，但是很多人還是回去哪里買畫嗎？”
：“門頭大唄。”
：“聰明，我看你也不容易，這樣吧，大爺也不吭你，二十文，我包圓了。”
：“然后在換個門面，百倍的賣出去。”
大爺也不隱瞞，點點頭：“對嘍。”
：“五十文一副，拿走。”
：“二十。”
：“五十文，不還價。”
：“二十，你見那個進貨的是進高價，高賣的，都是低價高賣，不賣拉倒。”
柯丁揉揉鼻子：“四十五文，我最后的底線了。”
大爺見柯丁不賣，仰頭挺胸要走，被柯丁攔下，自己可沒有功夫等冤大頭上門來，需要盡快籌錢，然后去萬道同盟：“三十文，不買拉倒。”
大爺伸出兩根手指頭：“二十文，不加價。”
柯丁猶豫了，這個老頭可真是油鹽不進啊，他說多少就是多少，柯丁無法，點頭同意買了。
大爺付了柯丁的錢，又多給了五十文，條件就是幫他推回家。
柯丁同意了，前腳剛把畫送到大爺家，后腳走出房門，就聽見大爺說：“先掛一副，定價一百兩。”
柯丁心里那叫一個氣啊，二十文從我這里收購，轉眼你就要賣一百兩，怎么不去搶呢？“
生氣歸生氣，還是怪自己沒有一點立場去堅持，只是想著盡快賣了，籌到錢，不過也好，第一門生意就全做成了。
拿著鼓囊囊的錢袋，柯丁找到文武先生：“先生，我掙到錢了。”
文武先生正在點香：“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先生也說過，好刀用到刀刃上，弟子自然不會辜負先生，沒有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好刀用在了刀刃上，變廢為寶，換來了一些錢財。”
文武先生點點頭：“再厲害的劍客，行走江湖，沒有錢財，也是枉然，看來你是懂得這個道理了，不過先生勸你，還是不要去了，路途遙遠不說，你一個書生，也不安全，你又不是瀟瀟劍客，可以一人單掃一城，湊那個熱鬧做什么？”
先生還是先生，一點沒有變，只是改變了攻略，柿子挑軟的捏，因為硬的，累。
柯丁就是那個軟柿子，笑了：“先生哪里話，年輕人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結果是寸步難行，還是游刃有余呢？”
：“你能告訴我，那個好心人借錢給你嗎？”
：“錢是我掙的，不是借的，先生，明日一早，柯丁就出發了，臨走之前實在是舍不得先生，所以想給先生寫一封信，都是一些心里話，這一次走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在見面。”
：“有些話可以當面講的。”
：“弟子內秀，不好意思，先生可一定要等柯丁走了之后，在拆開此封信，像瀟瀟劍客一樣，做一個守信之人啊。”
說道瀟瀟劍客，文武先生臉上露出肅靜：“是了。”
柯丁放下信，對著文武先生三拜，剛要離開，被文武先生留下：“先生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看著文武先生拿出一只小小的香爐，還有一盒熏香：“這是先生的哥哥留給我的，他被一個無良又貪婪的大夫給治壞了，最后，不治身亡，臨走之前，先生的哥哥用自己的死，告訴那個人，做人要厚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要想著鬼花樣去搶，去騙，去巧取豪奪，也許別人也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這個香爐對先生，很重要了，柯丁怎么可以要呢。”
：“是我哥哥送我十二歲的禮物，你且拿去吧，柯丁，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了，但凡在書齋，你受了一點委屈，第一反應就是去報復，去捉弄你的同窗，這樣你是沒有朋友的，大家怕你，并不能跟你成為朋友，當你真的困難了，他們是不會伸手幫你一下的，那個時候你所承受的痛苦，可比有一個朋友愿意真心幫你要難的多，做人要大度啊。”
：“可是先生，你真心幫助別人了，萬事為別人著想，最后換來的是別人的冷落，豈不是更痛苦，我覺得，做人就是要做自己，不必要隱藏你的喜怒哀樂，不必隱藏自己的缺陷，沒有誰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所以當你察覺自己的缺點的時候，你可以改正，但是沒必要違心去做一些自己不開心的事，只為迎合討好別人。”
：“做自己哪里那么容易，就像我，想要做一個劍客，結果呢，只能幻想著自己是一個劍客，如果先生像你說的那樣，不顧一切，只為自己喜歡，恐怕現在的先生，已經再喝西北風了，別說幻想，別說先生這十六卷瀟瀟劍客，就算沒有人看，我也滿足了，你要先學會生存，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才有那么一點點實現自己想做自己的想法。”
柯丁拱手行禮：“先生，您是覺得我眥睚必報是太小氣了嗎？”
：“是的。”
：“那么先生，就當沒有我這個小氣的學生吧，我不會讓人在任意欺負我，隨便給我加什么罪惡的頭銜，先生你根本不了解我經歷了什么，就在這里大放厥詞，勸我善良，我以前也很善良的，有一個人，落魄的不行，我收留他，白吃白喝在我店里，他說保護我，可是他自己都保護不了他自己，他害怕黑夜，整夜整夜的不休息，哪怕躺在床上，也是睜著眼睛。”
：“你可愿意把你心中的夢魘告訴先生？”
：“我不愿意，沒有經歷過，根本體會不到我的難受，你們只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勸我善良，勸我大度。”
：“放下，你才會得到解脫。”
：“死人不痛苦，活著的才痛苦。”
文武先生語塞，是啊，死人不痛苦，活著的才痛苦，自己哥哥的弟子傳來哥哥的噩耗，自己真的好難受。
自己可愛的哥哥，每年辛辛苦苦的掙錢，不住的給自己送錢，只為讓自己過的好一些，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實現自己的愿望，后來哥哥去世了，自己整日整夜的睡不著，死了便可以解脫，但是自己不想死，所以一直生活在哥哥的夢魘之中。
自己手下寫了十幾個劍客，但是瀟瀟劍客的口碑最差，但是自己喜歡，之所以喜歡瀟瀟劍客，因為瀟瀟劍客就是自己，瀟瀟劍客手刃的第一個罪人，就是殺害瀟瀟劍客哥哥的兇手，是啊，自己都做不到對殺人兇手大度，為什么要一遍遍強迫自己的徒弟大度呢？
柯丁看著自己的先生，拱手行禮：“先生，我父親曾經對我說過，你可以善良，但是不能對邪惡善良，不能對傷害過你的人善良，我有我的底線。”
：“有自己的底線，就要去守，你守得住嗎？”
看著文武先生堅定的眼神，柯丁點點頭。
月下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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