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冰涼的手觸碰到自己的肌膚時，沈傾鸞才堪堪感受到身后有人存在，因而立刻判斷出那人身手了得，當(dāng)即往旁側(cè)退了一步。
這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這也讓她看清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他著了一身月白長衫，青絲以王冠高高束起，若手中再拿一柄拂塵，那便是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高人模樣。再觀那張溫文爾雅的面旁之上，竟是帶了幾分戲謔的笑意。
“你便不能先喚我一聲？從這小巷里頭突然冒出來，也不怕給人嚇出個好歹來。”沈傾鸞別人是認出了對面的人，于是收起手中的短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魏竟初臉上的笑卻絲毫不見減緩，兩步走到她身旁與她并肩，先道了一句“好久不見”。
“前年追查一件案子走得急，那逃犯也有些棘手，便一去就是將近兩年的時間，所以未曾與你說明。”沈傾鸞替自己解釋了一句。
魏竟初倒是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也是我不告而別在先，你就算有心與我說上一聲，估計也不知我在何處。”
話都說到了這里，兩人也就都放下了彼此的未曾辭別，沈傾鸞稍稍往前走了幾步，轉(zhuǎn)而問道：“這兩年你過得如何？”
小巷偏僻，即便走了這么一段，也就只有他們二人的身影，魏竟初于是不緊不慢地回道：“如你之前的打算一般，我也在朝中謀得了一官半職。”
“你既在皇都之中做官，為何我從未見過你？”
魏竟初并非池中之物，對此沈傾鸞雖說不出一個確切的原因來，可總覺得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甘于朝外之官，那朝堂上的高位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聽見了沈傾鸞這么問起，魏竟初也并沒有隱瞞。
“前任國師殞命，如今我正接了這一閑職，長居于瓊臺之上。”
瓊臺乃觀天象所用，歷代國師皆居于此，為皇室參訂天意。
可對于國師一職，沈崇向來都是不屑一顧，畢竟他不信天命，只信事在人為。
“你怎么想到去謀國師一職？”沈傾鸞不解。
魏竟初不過聳了聳肩，頗不在意地回道：“謀生罷了，誰還管是什么職位？左右我在凈明寺里頭坑蒙拐騙慣了，這國師的位子，我坐著倒不會覺得慌亂。”
沈傾鸞瞧他說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當(dāng)國師那么好當(dāng)？你嘴上鬼話連篇，也得讓人相信才是。”
“我倒是不擔(dān)心這個，至少我入瓊臺至今快兩年時間，所測所說，還沒有不靈驗的。”
“竟這般玄乎？”沈傾鸞有些驚奇。
“可不是，”然魏竟初卻朝她眨了眨眼，故弄玄虛，“你若不信，大可問問你心中想測算的事情，我定當(dāng)知無不言。”
對于魏竟初前頭一番話，沈傾鸞其實并不相信，可再聽他說愿為自己測算一二，她就有些動心。
于是將心中真正想問的暫且壓下，沈傾鸞轉(zhuǎn)而問道：“宮中有一位麗妃娘娘，你覺得她命數(shù)如何？”
“命途多舛，生不逢時，乃家破人亡的命相。后雖得人相助，卻錯過良人，終誤入歧途，半生迷蒙，半生凄苦。”
沈傾鸞指尖微微一顫，又驀地收緊。
“你知曉她的身份了？”她問。
有關(guān)于秦問遙的事情，若非江臨舟如實相告，只怕沒幾個人會知曉。然魏竟初這一番話卻說得明白，沈傾鸞只能猜測他本就知曉。
可此言一出，魏竟初卻無奈笑了，“你便不能信我是真的會算？”
“我不信，”沈傾鸞抬起眼眸，其間正色不似作假，“我從不信鬼神之說，亦不信天命所歸。”
“那你倒是與你父親有些相像。”
魏竟初不過兀自感慨了一句，則又對沈傾鸞問：“你可還有想知曉的？”
本著問問也不會如何的心思，沈傾鸞便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那你看我呢？”
小巷在兩人說話之間走到了盡頭，只差那么幾步，就會邁入那大道之中，融入熱鬧的人群。
可魏竟初卻在此時停下了腳步，一雙眼眸收斂了笑意，就這么直直地看向她。
“若我說，你自出生時起，就注定一生為人所控，你會如何？”
畢竟是自己的舊識，哪怕關(guān)系不甚熟悉，沈傾鸞都以為他與自己說話會稍加委婉一些。因此聽見他這句話，沈傾鸞當(dāng)即就是微微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笑了開來。
“我不為人所控，又有誰能左右于我？”
面對她的篤定，魏竟初不置一詞，只從袖中取出信件，轉(zhuǎn)交到她的手中。
“此為何物？”見他正色，沈傾鸞心中隱覺不好，將信件接過之后并未打開。
“里頭是十年前國師給當(dāng)今皇帝的傳信，你若看了，便能明白。”
沈傾鸞半信半疑，將里頭的書信展開，一字一句仔細瞧著。
“沈氏有一女，生自三月初五，臨近春末。其降生之時，連旱半月突逢大雨，潤澤天地......星象有異，則或兇或吉，其前者三分，后者七分......此女命定成鳳，則其命中良人，便為人中之龍......”
看似荒謬的言論足足寫了兩頁，字跡擠在一處密密麻麻，看得沈傾鸞此時只覺眼花，連帶著腦子里也是一團迷霧。
她握緊了那兩張幾乎不堪一折的書信，輕笑問：“這是何意？”
“意為你有母儀天下的命，誰若娶了你，則可凌駕世間，奪得帝位。”
“那國師與皇帝說這些為何？難不成十年前他就想著讓皇帝納我為妃？”
“非也，”魏竟初搖了搖頭，“他是想讓沈家與皇帝結(jié)為姻親之好，也就是定了你與當(dāng)今太子之間的娃娃親。只是你父親不從，斷然回絕，甚至勸皇帝莫要沉迷此等歪門邪道......皇帝定不下這門親事，所以將沈崇連帶著整個沈家一同滅去，就是怕你將來嫁與旁人，最后皇位也要易主。”
沈傾鸞只覺太過荒唐，面上的笑意中除卻難以置信，更有好笑與哀戚深藏其中。
“你是說，我爹娘兄長并沈家那一百多無辜而死的人，皆是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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