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水流湍急，落水的馬車已經(jīng)被沖出一段距離，被河中央一塊大石頭卡住了，馬嘶聲驚恐無助。
鐘遲遲到時(shí)，崔離已經(jīng)下水，下水之前，喊了幾名羽林郎一起下去救人，其余的都退到了后面。
岸邊只有歐陽徐離得最近。
歐陽徐一瞬不瞬地望著水面，神色還算沉穩(wěn)，看到她過來時(shí)，眉間微微一蹙，道：“此處危險(xiǎn)，鐘娘子還是回亭子里去吧！”
鐘遲遲沒理他，目光從水面掠過，時(shí)不時(shí)有人從水里冒出來換氣，但其中不包括馮沐晨和他救下的人。
“水性不好救什么人吶！”鐘遲遲嘀咕了一聲。
歐陽徐看了她一眼，道：“馮大俠俠義心腸，豈能見死不救？”
鐘遲遲感覺自己被嘲諷了，毫不猶豫嘲諷了回去：“歐陽大俠怎么不下去救呢？”
歐陽徐微微一笑：“因?yàn)闅W陽并非大俠。”
鐘遲遲“噗嗤“一笑。
這時(shí)，被困水中的馬兒又是一聲凄厲的嘶叫。
鐘遲遲抬頭望去，原來是一個急浪打來，馬車又往下游沖了少許，兩匹拉車的馬還被卡在石頭上，掙扎不止。
鐘遲遲皺了皺眉，足尖一點(diǎn)，朝水中馬車掠去。
“鐘娘子！”身后歐陽徐驚喊了一聲。
鐘遲遲沒有理會，足尖踩水，落在了河中央的石頭上，開始解套在馬身上的繩子。
不過片刻，歐陽徐也到了，幫著一起解繩索。
“你不惜人命，倒是惜這畜牲性命？”他的語速較平時(shí)略快，說不出是嘲諷還是什么。
鐘遲遲手上略一運(yùn)力，扯斷了繩索，淡淡笑道：“我想惜誰就惜誰！”
說話間，綁著車駕的繩子都斷了，車子瞬間被沖遠(yuǎn)了六七步。
鐘遲遲將馬兒的韁繩往歐陽徐手里一擲，道：“上岸去，讓人都來一起拉！”
歐陽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拉起韁繩朝岸上躍去。
與此同時(shí)，鐘遲遲運(yùn)起內(nèi)力拍在馬身上，用力推出數(shù)步，總算叫歐陽徐勉強(qiáng)夠到了岸邊。
然而河中石不是什么合適的落腳點(diǎn)，她這么一用力，腳底一滑，朝后倒了下去。
歐陽徐剛接上岸上羽林郎的手，一轉(zhuǎn)頭，恰恰看到她沒入水中的一幕。
“阿鐘！”他嘶喊了一聲，將韁繩往身后人手里一塞，正要跳進(jìn)水里。
這時(shí)，“嘩”的一聲，水里猛地冒出一團(tuán)身影。
“接著！”隨著崔離一聲高喝，一道影子朝歐陽徐拋擲過來。
歐陽徐反射性地接住，入手柔軟，卻是一名女子。
他忙將女子拋到岸上，又聽崔離道：“師兄受了傷，那女子也喝了不少水，讓鐘娘子來幫忙！”
歐陽徐目光一緊：“鐘娘子落水了！”
崔離頓時(shí)神色劇變，將手里的馮沐晨往不遠(yuǎn)處水里的羽林郎一丟，再次扎進(jìn)水里。
水面雨聲如雷，水底卻是安靜的，越深的地方，越感覺不到水在流動。
感覺不到并不代表沒有。
崔離一入水底，便睜大了眼睛，順著水流方向游去。
一個不會水的人落入水中，只能隨波逐流。
他記得，她是不會水的！
馮沐晨會水，也在落了水后不慎撞到了暗石昏迷，她不會水……
崔離奮力加快速度，朝下游游去，隨著一路毫無所獲，他的一顆心漸漸沉下。
將沉至底時(shí)，前方拐了個角，他在河床上一蹬，沖出視線死角，終于在靠近對岸的水下看到了那道紅色的影子。
崔離大喜，來不及思索細(xì)看，便追了上去，握住她的腳踝向著自己一拉，鉗住纖腰，用力一蹬，摸到了河岸，一鼓作氣，將她抱上了岸。
她一冒出水面，就仿佛脫力了似的仰面倒在岸上。
崔離忙俯身看她，手剛剛按上她的小腹，卻猝不及防對上了她似笑非笑的雙眸。
“你沒事……”崔離喃喃一聲，慌忙收手，從她身上滾了下來。
鐘遲遲坐起，目光直直地落回水面。
“我找到了！”
……
熱湯沐浴后，換上干凈衣衫，鐘遲遲倚在椅子的扶手上，看著地上仍滲著水的箱子，金富貴派來的兩名侍女正站在她身后替她擦拭著頭發(fā)。
撈到箱子后，一行人都住進(jìn)了金富貴的潼關(guān)別莊休整。
這場大雨要到明天早上才停，別說回京路不好走，就是好走，天黑前也趕不及回去了。
好在這位長安首富仿佛田莊滿天下，這幾日沿著河岸打撈，隨便走到哪里都能住進(jìn)金家別莊。
鐘遲遲懶洋洋地發(fā)了一會兒呆，隨便指了一名侍女：“去把箱子打開！”
四角包銅的雕花樟木箱子，普通人家甚至都備不起這么個箱子，一看就猜到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她原本是厭惡水的，但是當(dāng)時(shí)既然都已經(jīng)下了水，就索性往下游游去看看。
這一看，就在水流拐彎處看到了卡在樹根下的箱子。
距離他們原本搜查的地方其實(shí)不遠(yuǎn)，剛才要是真收了人手，就要多等一天才能找到了。
她正要去取箱子，就被崔離當(dāng)作溺水拖上了岸。
后來是崔離下水取了箱子。
箱子撈上來的時(shí)候沒有鎖緊，也不知是被劫匪打開后因?yàn)椴蛔R貨又扔回水里，還是原本上岸的時(shí)候不慎落水撞松了鎖。
撈上來之后，他們也打開看了一眼，確認(rèn)是蕭家丟失的《晉書》，只是已經(jīng)被泡爛了。
此時(shí)侍女打開箱子，仍舊是破破爛爛一堆，絲毫看不出珍貴之處。
鐘遲遲盯著這一堆破爛發(fā)著呆，也不知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時(shí)，門外走近一人，鐘遲遲瞥了一眼映在門上的身影，道：“進(jìn)來吧！”
進(jìn)來的是崔離。
梳洗整理后，仍舊是沉著冷靜模樣。
他看了一眼箱子里的破爛，道：“等雨停了，帶回長安，讓秘書省的書匠看看能不能修補(bǔ)！”
也只能這樣了。
鐘遲遲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些困惑：“這書好好的扔水里，緇帛也都一點(diǎn)不差，所以他們要劫什么呢？”
崔離道：“看著不差而已，差不差還是要帶回去細(xì)查！”
鐘遲遲“嗯”了一聲，問道：“柳大娘子和你師兄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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