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子瑜從未懷疑過鐘離伯謙的話,他從未對自己說過假話。他們之間,早就建立了一種難以割舍的信賴,他們可以將自己的后背交給彼此。
到了刑場外,尉子瑜看到了人群中的喬姜。她主動走上前打招呼,站在喬姜的身邊。鐘離伯謙跟在她的身后,毫無目的地四處查看著。
“世事難料啊!”喬姜嘆息了一聲。
尉子瑜微微勾起唇角,什么世事難料?喬丞相的大侄子,想必鐘離云能有今日,都少不了他在背后一直捅刀吧!
“喬公子有何打算呢?用不了多久,六殿下就要與婉兒小姐成親了,而你這個做表叔的,還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有何不好?有太多牽掛的話,便會產生很多欲望。當欲望得不到滿足,便會渾身難受,身心難以安寧。”喬姜瞥向尉子瑜,笑問:“所以,孤身一人有何不可?”
“喬公子有這番見解,子瑜甚是折服。”尉子瑜的雙眼望著刑場上的優伶,皮笑肉不笑:“那名女子是何人?”
“是平王殿下的侍妾。”
“侍妾?”聽到喬姜的回答,尉子瑜有些疑惑,那女人便是上次太子屠殺平王府之時,活下來的那個侍妾?她看起來不像一般人啊!
“尉二小姐。”正當喬姜想上前一步靠近尉子瑜時,被鐘離伯謙插上一腳,生生將倆人隔開了。喬姜被擠到一旁,鐘離伯謙的高度與喬姜差不了多少,甚至比他還高了一些。
喬姜望著鐘離伯謙的背影,他倒是忘了還有這么個人的存在。曾經弱小的七殿下,如今已經有了寬闊的肩膀,他與以前好似不同了啊!
正當喬姜暗自打量著鐘離伯謙時,他突然側過臉,朝喬姜做了一個鬼臉。
喬姜譏笑了一聲,他真是想多了,七殿下這種人,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只長個不長腦子。刑場上的鐘離云抬頭看向圍觀的人群,今日還來了不少老熟人。尉子瑜、喬姜、七弟、二哥與二嫂,那是……鐘離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垂下頭再次抬眸,那個人就站在人群中,身旁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女人。
那是……李荊?他沒死?
李荊也正在看著他,以一副俯瞰蔑視的姿態,淺淺的嘴角掛著十足的諷刺意味。鐘離云沒有看錯,人群中站著的那人正是李堂生的兒子李荊,沒想到他還沒死。鐘離云將視線瞥向一旁,看到人群中的優如與周遠。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不是他將別人算計在其中,而他才是別人的棋子,只是他太自負,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淪為棋子罷了。
刑場上的鐘離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暮春的正午,烈陽有了初夏的溫度。
“優伶,能告訴本王,你可曾愛過我?”
優伶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優如與周遠,苦笑了一聲,才轉過頭看著鐘離云,神情漠然,聲音寡淡如死水:“從來沒有。”
兩人跪在刑場上等待午時的來臨,身邊的嘈雜與吵鬧聲漸漸淡去。
鐘離伯君與李惜霜站在人群中,他也看到喬姜身旁的尉子瑜與謙兒。尉子瑜愿意和任何人接觸,除了他。
李惜霜順著鐘離伯君的視線望去,看見尉子瑜身旁的喬姜,霎時間心里很不是滋味。雖然當初是她明里暗里拒絕了喬姜,可她看到喬姜這么快走向別人,心里還是有些不甘,最不可忍受的是……喬姜竟然站在尉子瑜身邊。
李惜霜穿過人群,走到喬姜身邊。尉子瑜見狀,勾著唇角站到鐘離伯謙身旁。
“尉二小姐真不要臉,竟當眾……”
“賢王妃想說什么?”喬姜不耐煩地打斷她:“這里可不是賢王妃該待的地方,賢王不在嗎?”
圍觀的百姓聽到有人說尉二小姐不要臉,紛紛側目看向一臉無所謂的尉子瑜,鐘離伯謙冷了雙眼,看向尉子瑜的人都被鐘離伯謙的眼神嚇了回去。
“喬姜,你千萬不要被這狐貍精迷惑了。”
“哦?”喬姜好笑地看著她:“本公子與誰在一起,與賢王妃有何關系?你是我的誰?”
尉子瑜咬著下唇躲在鐘離伯謙身側,他們盡管鬧。
“你會后悔的。”李惜霜撂下這句話,便氣惱地回到鐘離伯君身邊。
鐘離伯君主動與她保持了一尺的距離,方才尉子瑜的反應,她自然地躲在謙兒身側,還故意吐了吐舌頭,她的俏皮,他都看在眼里。
謙兒鮮少表現出一副凌厲的樣子,看起來比平時成熟不少。看來謙兒已經成長到能保護她的地步,鐘離伯君一時不清楚內心的感受,欣慰?還是凄涼?
李惜霜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有多可笑,她知道曾經喬姜對她有意。只是沒想到一個男人的熱情也僅有三刻鐘罷了,他們只是圖一時新鮮,她竟然會有失落感。
鐘離伯謙那種在任何地方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竟會如此體貼地將尉子瑜護在身側。她李惜霜不也是女人嗎?為何沒有人真心想要疼惜她?
她的夫君,更是嫌惡她,她真的有那么不堪嗎?鐘離伯君從來沒有護過她,從來沒有,他的心里只有那個四處沾花惹草的尉子瑜。
正午的烈陽高掛,劊子手口中噴出的烈酒在陽光下形成一層淡淡的薄霧。優伶能在臨死前將一切都坦白,也不枉她跟著鐘離云這么多年。
動過情嗎?
動過,她是個活生生的人,怎會冷血無情?只是……她有自己的使命,她有自己的宿命,她愛過鐘離云,此生唯一對不起的人也是他。
但愿下一輩子,他能變成一個好人,也不要再遇到她。
“優伶,本王再也不想見到你。”
“嗯~”
優伶淡淡地回應了一句,隨后腦袋便掉在地上。鐘離云見狀,不是驚慌,不是害怕,而是心痛。
心痛……她是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
下一輩子,再相遇一次吧!
他要報復她,他還沒來得及報復她啊!
人群中的優如望著優伶的人頭落地,轉頭鉆進周遠的懷里,抽噎起來。周遠輕拍著她的肩膀,帶著她遠離了人群。
尉子瑜面不改色地看著刑場上的鐘離云人頭落地,沒有快感,反而有一絲悲涼。明明可以相安無事地活著,為何……
喬姜說得很對,人一旦有了欲望,就像想盡各種辦法滿足。滿足欲望的過程,不惜傷害別人,不惜犧牲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走吧!”
鐘離伯謙跟在尉子瑜身旁,一高一矮,看起來異常和諧。
城外前往上水城方向的路上,周遠與優如騎著馬走在驛道上。馬背上的女子哭得梨花帶雨,周遠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姐姐死了。”優如哭得很難看,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自己的衣衫上:“我還想著……想辦法接*王,然后趁機解決姐姐這個叛徒,沒想到……離城的星辰沒有暗,反倒多了姐姐這一顆。”
“優如,這不怪你。”周遠安撫道:“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你姐姐的使命也達到了。”
“她……原來她一直潛伏在平王身邊,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發揮她的作用。”優如抬起頭:“像姐姐這樣的妄徒還有多少呢?”
“……”周遠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甚至連少主都不知道:“放心吧!浣城的妄徒會讓優伶入土為安的,我們先離開這里吧!方才少主也在人群中,若是被她發現就麻煩了。”
“對不起首領,若不是優如任性,也不會麻煩你大老遠陪著我跑來離城。”
“我們快些回去吧!”周遠嘆息了一聲:“因為白陽之死,少主與門主的關系便出現了裂縫,若是被少主發現你我的蹤跡,少主定會誤會門主了。”
“好。”優如抬手擦干臉上的淚痕,趕著馬往前走去。
周遠知道,門主一直在參與朝廷斗爭。他出現在離城,是門主一手安排,鐘離云發現青子衿的身份,也是門主一手安排的。所以他見到尉子瑜時,當著鐘離云的面,才故意表現得那么驚訝。
好不容易遇到少主失憶,門主免不了利用一番,門主放不下曾經的執念,也害怕少主會責怪她。
……
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千蘭未來會不會后悔自己布下了這么大的局。從鐘離云死的這一刻起,從周遠與優如退離離城這一刻起,千蘭已經放棄參與朝廷內斗。可是……她又將青子衿卷入了斗爭之中,是成是敗,全看她的造化。
千蘭是一個念舊的人,是一個對過去耿耿于懷的人。
為了弄清過去的真相,她不惜犧牲了白陽的性命,犧牲了優伶的性命,還利用了曾經失去記憶的青子衿。
如今……她放開了手,卻將自己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訴了青子衿。
青子衿又怎能說出拒絕的話呢?
枉死之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千蘭早就料定了這一點。這才是齊問筠遲遲不肯原諒她的地方,齊問筠接受不了這樣的她。
鐘離云被斬首了,優伶的尸首被浣城的妄徒悄悄領走。兩人一起走上黃泉路,卻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
鐘離越知道鐘離云已經死了,他又咳了一灘血,太醫們皆束手無策。這或許是報應,是他當初那樣對尉上卿的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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