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三刻,為了再度給白玄接風,炎穆又是擺了一桌酒席。
紅玉桌上,依舊是上次那些人,只不過這次,炎炔并不在席。
酒過三巡,炎穆似乎有些醉意,莫說那火紅的頭發與胡子,就連那張老臉,此刻也是漲的通紅,大笑著舉杯道,
“來!老夫帶頭賠個不是,大家敬白兄弟和紫嫣姑娘一杯!今日是我炎門失責誤傷二位,還望白兄弟和紫姑娘莫要怪罪!”
既然炎穆主動敬酒,一席之中,炎巧兒,炎葵及炎門的兩位長老,也是立馬起身,拱起了酒杯。
許是炎穆動了真氣,話語剛落便是一陣劇烈咳嗽,只得又放下了酒杯。
白玄見狀忙是上前攙扶,詢問是否舊傷復發,炎穆大笑著連連搖頭,說小傷何足掛齒,便要接著將酒敬完。
這在別人眼中,方才發生的這一段插曲,實在是正常不過的事了,可炎葵卻看出了其中蹊蹺。
就在白玄跑向炎穆的時候,白玄的袖口,不偏不倚,正好滑過了炎穆酒杯的上方,而就這一滑,幾粒細小的白色粉末,絲毫不差的落入了炎穆的酒杯,瞬溶于酒,再難辨識。
見炎穆并無大礙,白玄笑著走回自己的座位,白玄就坐在炎穆身旁,可他偏偏從炎穆的另一側繞道而行。
路過炎葵身邊的時候,還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接著詭異一笑,動作之小,只有炎葵自己知道。
接著白玄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回到座位上與眾人將這敬酒喝下。
白玄這一舉動,酒足飯飽的眾人根本毫無察覺,繼續把酒高歌,旁若無人。
只有炎葵,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白玄,而白玄,則是不再多看炎葵一眼。
莫約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白玄忽然向紫嫣使了個眼色,紫嫣微微點頭,猛地斜劈一掌,直接敲在炎巧兒的后頸!
都來不及發出叫聲,炎巧兒就是倒地暈厥了過去。
接著紫嫣身形一閃,手中一柄長劍橫立在兩位長老的脖子上,望著長劍龍吟陣陣,魂勁逼人的波動,兩位長老瞬間面色死灰,哪里敢再動一下。
炎穆雖是有了醉意,但也不至于糊涂,怒喝一聲,
“放肆!”
一拳打在了紅玉桌上,卻是讓手臂的繃帶沁出血來。
白玄緩緩站起來,冷冷瞧著炎穆道,
“炎門主,對不住了。”
炎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正欲猛提魂氣,可突然感覺內臟一陣翻騰,一口黑色的鮮血“哇”得噴了出來,用僅能用的左手撐在地上,滿臉痛苦道,
“白玄!你這畜生對老夫做了什么?!”
白玄看著伏在地上的炎穆,搖了搖頭道,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要怪只能怪你運氣不好,誰讓我今日東港一行,偏偏碰到了灰澤呢?”
炎穆看似想要說什么,可一張口又是“哇”得一口黑血。
白玄從腰間拿出一小包白色粉末丟在地上,
“這就是灰澤給的毒藥。炎門主,我雖佩服你,但看來還是灰澤技高一籌啊。”
接著冷笑道,
“他知道你會無條件的相信我這個殺了灰宗兩大護法的人,可惜啊可惜,在他眼里,你的命比糜化和耿云值錢太多了。”
看著逐漸毒發快要失去意識的炎穆,白玄又是蹲下身去,在炎穆的老臉上輕輕拍了拍,
“炎門主,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灰澤承諾我若殺了你,他就不再追究護法之事,我這也是為了自保,你不能怪我吧?”
白玄緩緩起身,
“不過就算我今日不動手,怕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對吧,薛兄?”
說到這里轉頭朝著炎葵笑了笑,又將目光轉移炎穆身上,
“炎門主,你可聽見了么?”
說罷指著房頂無奈地搖了搖頭。
“噠噠噠”,“噠噠噠”…
此刻細聽,炎葵也才是發現,屋頂之上,竟是傳來了不知多少人的腳步聲。
白玄對著炎葵聳了聳肩,冷冷道,
“不好意思沒和薛兄打招呼,誰讓灰澤臨時碰上我了呢,在他看來我似乎比你更適合完成這個任務,房頂上都是灰宗的人,收拾殘局我就不添亂了。”
說罷金色魂氣大作,腳尖猛得一勾,竟是將炎穆這巨大的身軀整個踢到了半空,看炎穆毫無反應的樣子,想必已是毒發身亡。
可白玄還是狂吼一聲,裹著魂勁的重拳一拳拳打在炎穆身上,從紅玉桌邊,一直打到廳堂的角落,直至陷入墻內才是罷手。
白玄長呼一口氣,甩了甩滿是鮮血的雙手,朝著炎葵走來。
炎葵沒想到這白玄發起瘋來竟然比自己還狠,倒吸一口冷氣道,
“看不出你年紀比我還小,居然下手這么狠。”
白玄冷笑了一下看著炎葵道,
“要不是薛尚早告訴我你是誰,我瘋起來連你都殺!”
炎葵眼看著炎穆身中劇毒,接著被白玄這般暴打至死,就算大羅神仙下凡也不可能救活。
兩位長老已經被紫嫣制住,炎炔又是將自己關在房內,毫無戰意,樓頂更是灰宗和風云閣聯合布下的死士,但炎葵還是有一絲猶豫,打量著白玄道,
“你既然已經殺了炎穆,還留著這些長老干嘛?”
白玄早料到炎葵會這么說,冷冷道,
“我殺炎穆是為了自保,別將我與你混為一談!想要炎門,想要赤焰堡的又不是我,從今往后,最好別再讓我撞見你們,不然莫怪我手下無情!”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既然事情已經到了如此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算白玄走了,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那個一等將炎葵了。
炎葵終于狂笑了起來,
“少放屁!從今往后這炎門就要改叫薛門了,老子就是這薛門的門主,你這個小瘋子,老子還不看在眼里呢!”
看著薛葵近乎扭曲地狂笑,白玄反而安靜了下來,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紫嫣的劍緩緩放下。
“老夫本還想著如何向你解釋今晚這場鬧劇,看樣子是不用了…”
就算是薛葵笑得再大聲,可這聲低沉而又憂傷的話語,依舊傳入了他的耳中。
薛葵恍如見鬼了一般,目光直直看向炎穆的尸體所在,可他看到的,哪里是什么尸體。
炎穆!
活生生的炎穆!
只見炎穆靠坐在墻角,眼神中滿是悲涼與淚光,在白玄看來,此時的炎穆不再是那高高在上,雄壯威武的炎門門主,只不過是一個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步步將自己逼上絕路的無助老人。
“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
薛葵朝著白玄瘋狂地嘶吼,
“眾死士聽令,給我把他們都殺了!”
聽著薛葵孤注一擲地朝著屋頂狂喊,白玄總算見識到了什么叫做自掘墳墓。
許久,沒有一點動靜,薛葵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經營多年的局,竟然毀在了白玄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手里。
白玄看著薛葵,舔了舔手上的“血”,聳了聳肩搖頭道,
“差一點,你真的就差一點點。”
語畢,屋頂上雷聲大作,幾十條黑影從天而降,赤色的盔甲,染血的腰帶,火紅的長槍。
屋頂之上,全都是早已暴怒的炎門將士,哪有什么灰宗弟子的鬼影子!
望著這些恨不得將他撕碎的炎門將士,薛葵真真切切感到了恐懼與絕望,這一戰,他輸得一敗涂地,可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他本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可現在,白玄,就是白玄的出現,毀了他的一切。
薛葵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可他就算是死,也誓要白玄給他陪葬。
“白玄!!”
薛葵叫的就像是一只瘋狗,金色的魂氣從他體內狂噴而出,嘶吼著沖向白玄。
可就在這時,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出現在他眼前,接著一只巨大的手,一只仿佛來自地獄,伴著惡鬼與青焰的手。
死死地扼在了他的脖子上。
炎炔!
炎炔的突然出現,讓白玄大感意外。
在白玄的計劃之中,沒有通知炎炔,并不是因為他情緒低落,而是白玄根本就不想讓炎炔參與,雖說如此變故炎炔遲早是要知道的,可白玄還是希望,炎炔知曉時,此事已經塵埃落定。
至少,不是今晚,
不是讓他親眼見到這個炎門的叛徒,不是像現在這樣,心中的舊傷被一層層撕開。
血淋淋地撕開!
若是說今早與白玄比試時炎炔的憤怒只有三分,那么此時此刻,當他扼住薛葵這個炎門叛徒喉嚨的時候,卻是燃燒著十二分的怒意。
炎炔額頭上凸顯的青筋劇烈地跳動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仿佛地獄來的索命惡鬼,燃燒著青焰的手指,更是嵌入了薛葵的皮肉,火焰的炙熱,喉口的劇痛,被炎炔拎在半空中的薛葵雙腳不停蹬踏,滿臉的痛苦早已化作了扭曲。
他想要喊叫,試圖以此來減少自己的恐懼,可他叫不出聲,炎炔根本不允許他再多發出一點聲響,哪怕只是一點,都讓炎炔覺得惡心。
“叛我炎門者死!”
炎炔用那近乎沙啞的聲音,在薛葵的耳邊冷冷道,包裹著青焰與淡綠色魂勁的手指幾乎已將薛葵的脖子捏斷。
看著炎炔這失了心智的模樣,白玄皺起了眉頭,猛地身形一閃,一記重拳就是直接打在了炎炔的小腹上。
炎炔哪里知道白玄會突然對自己動手,毫無防備的他一個踉蹌,松開了半死不活的薛葵,接著又是一道光弧,紫嫣的長鞭將他緊緊捆住。
“放開我,讓我殺了他!”
炎炔惡狠狠地盯著白玄咆哮道。
白玄看了眼躺在地上那奄奄一息的薛葵,對著炎炔冷冷道,
“他活不了了。”
炎炔見白玄一動不動,忽然轉向紫嫣怒道,
“我要親手殺了他,給我松開!”
紫嫣緊緊抓著手中的長鞭不放,眼神復雜地看著炎炔。
白玄緩緩踱步,走到炎炔面前嘆了口氣道,
“炎炔大哥,我就怕你會這樣,薛葵該死,所以你要殺他,為炎門除害,我不攔你。”
炎炔怒道,
“那為什么還不放開我!”
白玄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道,
“我說了,為了炎門,我不攔你。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里還有一點像炎門護法?”
炎炔嘶吼道,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這是我炎門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指手畫腳!這狗雜種是炎門的叛徒,我就要將他碎尸萬段!”
白玄再也按奈不住,情緒激動了起來,
“好!我是外人,那你問問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著對炎門的赤膽忠心!他們也跟你一樣想要鏟除炎門的叛徒,可讓他們看看,看看你現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炎炔大哥,你這是單純的泄憤,難道你作為炎門護法的尊嚴就這么一文不值,就這么容易輸給過去么!”
白玄這劈頭蓋臉一頓罵,讓炎炔有些恍惚,他下意識掃了一眼周圍的炎門將士們,沒有期待,沒有敬意,更沒有看著薛葵被殘殺的快感。
炎炔看到的,只有驚訝,恐懼,不知所措,甚至還有一絲鄙夷。
炎炔呆呆愣在那邊,身上的青焰與魂氣,漸漸褪去,痛苦地喃喃道,
“為什么…為什么…”
白玄緩緩低下了頭,長嘆一口氣道,
“炎炔大哥,對不起,是我擅自主張,又勾起了你不快的回憶。”
望著薛葵早已停止抽搐的身體,炎炔終于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捂著臉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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