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過去,幾位引者蹲在建造在懸崖峭壁上的凌空過道,感嘆人間。
“好想出去看看。”
聞言,遂頭也不回道:“那就同無間請假出去看看?”
“不去了。”
“為什么?”
“嗯”想了一會兒,引者說道:“怕一出去就不想回來了。再怎么看也不可能融入進去,我們是鬼,注定只能待鬼待的地方,一直留戀不屬于,也不會容納自己的地方,怪沒意思的。”
舀起一瓢油奮力潑出去,遂附和:“確實沒意思。活在太平年間,太過安生皮子癢,總想有事沒事搞點兒事。活著戰亂年代又造孽,時局動蕩,不是你苦,我苦,是大家都苦“
一個引者接過遂的話吶吶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為人出生于人世的年代正正封建末期,遂不識字
望著說這話的引者,她試圖理解他所說拗口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可結果還是腦袋一片懵。
覺丟臉去,遂轉回身去,默默繼續澆自己的油。
“何時再出一個段月盛”沒待同伴不滿,極喜歡無事悲憐,感喟世事無常的引者搖頭,“還是別了,亂世出英雄,所以,世上他這樣的人還是少些好。”
以身殉國,這樣的結果太悲壯。
無間引者常常念叨段月盛,遂知道這人,因最近一小事兒同他有牽連,聽聞他名兒,遂下意識轉過身去。
身為文盲很可悲。
引者意味不明的話,令她很是不解,正準備問時一位引者調侃,把引者藏著未顯的想法擺到了明面兒上來。
“嘛呢,事不關己,你看熱鬧看得歡是吧?何時再出一個段月盛?血流山河,抬起一個又一個不懼身死的英雄讓人敬拜,硝煙埋骨的事兒有啥好向往的,要我說,我寧愿他們永遠都是少年郎。”
“怎么事不關己!無間那么多小屁孩,那么多往生的死鬼,還不是我們帶回無間的!”
說著,引者指著抱瓢看熱鬧的遂:“這妮子”
見提到了自己,想也沒想便知道這位引者準備說什么,遂打斷他,“我是懼引回來的,我的出現,與你們無關。”
“吹牛,他好像和你是差不多時間進無間來的,怎么會當引者把你引到無間來。”
遂覺得,前輩的話是無稽之談。
“前輩你記錯了。我記著我一到無間,懼便管理所有來往人間與無間的引魂者,這個位置,不混個千把年,混不來。”
被遂反駁的引者狐疑,“你就一九十多年的小鬼而已,能記得初來無間,怎么來無間的事兒?孟引湯的湯你沒喝過?”
“短短九十多年而已”其實,也不短,可比起孟引湯的六百年,諸位引者動不動就千把年的鬼齡,遂的經歷,不值一提,“也沒記得多少,只是因為好奇,曾有意留心過關于自己的事兒,時間長了,光是猜測,也能知道一些東西,除外,有些事情是別人告訴我的,并非我有意打破禁忌。”
說著,遂忽笑,轉身問幾位前輩,語氣充滿揶揄,“小輩斗膽問一句,來無間幾千年,幾位前輩,往事,你們又記得多少?”
幾位引者不知該如何回答,一同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隨他們動作搖散的黑霧淡薄,消失在過道陰暗里。
他們不一樣。
他們同遂這批入無間的引者不一樣。
九十多年前死,入無間便喝下忘情湯,不過是繼死之后一次洗白自己所以記憶的新生,而他們,是明知道自己來此幾千年,中間如此長一段時間當空白。
他們與前生,中間隔著幾千年的空白。
遂這回待無間刑場受罰清凈,不似上回禁閉那般門扉不時被敲響,小黑鬼上門送書,引者隔門碎叨叨說壞話,這回,沒誰來叨擾她。
一晃半月過去。
遂依舊站在高臺上俯視這片泡在油中的刑場,而幾位引者,只要遂前腳準點到達,他們后腳便會出現,并默默蹲在墻角,盯著她。
“幾位前輩好!”
“丫頭好。”
問好后,無言,各自沉默。
油鍋底部陰火燃得旺,火焰不安分四下竄,燎過風衣衣擺表面,留下一斑青黑。
蹲在過道陰暗處的幾位引者望著男人走過跟前,朝高臺上走去。
“遂大人。”
高臺上的遂愣住,皺眉,回頭瞥了一眼,她懶洋洋敷衍回應,“嗯,你好。”
懼走到了她身邊,“這地方適合你。”
空蕩蕩余有油漬的葫蘆瓢在素白兩只手間直挺挺旋了一圈,遂斜睨懼,語氣冷淡,“幾個意思。”
“清凈,你一直所想盡情懲戒惡的場所,再之,這里與城內隔得遠,可以讓你遠離那些n。”
這樣說,她還得感謝他們了?
“呵呵,那謝謝。”
側頭往著遂,黑霧霧無法了然她置氣,面上是噘嘴還是瞪眼,懼笑,“遂大人無法接受么?”
“是你能接受么?王一秀得以入無間,過錯確實在我身上,我知道失職,可,你們明知道小墨鏡被摘取了一部分記憶,明知道王一秀一事有底下確實有細情,**殿上他所說不實,可,你們為何還含糊過去,不把事情弄清楚,避免潛在威脅,任憑風言風語直沖我一人來?”
“事情得弄清楚,但不是你去弄清楚。”
“誰說的?”
“神管大人。”
隨手把葫蘆瓢扔回油鍋里,遂笑,偏頭問懼,語氣不善,“你查?”
“不是。”
聞言,遂怔住,懼一直是無間二把手,神管大人極為信任、看重他,這回這么重要的事,神管大人怎么會交由他人接手,而不是懼手里?
“為什么不是你你拒絕了?”
“不是,是神管大人直接交給了**殿執事。”
執事?遂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
“就是把你帶回無間審問你的那位**殿同僚。你與**殿沒有交集,自然不知道,他負責記錄**殿上那些亡魂生平故事,無趣,沒有告誡意味的故事,寥寥幾筆帶過,有趣的,便有因有果寫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倒是一個有趣的差事
只是,遂納悶:“這,和查清王一秀的事兒有關系?”
他的工作性質,未免太書生,幾次三番插手遂差事并拉她背黑鍋的這伙人,可不是善茬
一個記載故事的,去查案?
想了一會兒,遂得出一個結果,“你被冷落了?”
懼笑,過了一會兒點頭,“是,被整個無間冷落了。”
之后,他便望著刑場出神,遂問過他一句兒,他沒回答,二鬼間便不再說話,各自做事,中間一條無形的線,把他倆隔閡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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