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尋思啦,我可告訴你,這忘川河畔可就我們家主子良善,傾盡修為做了這個巨大的磨盤,你跳進去之后,多多少少能磨掉你們身上的些許冤債,也好讓你們過十道閻羅殿的時候,孽債少一點,少受一點什么拔舌啊,油炸啊,火燒啊,刀削斧砍之類的酷刑!庇幸粋小鬼湊到土地主面前,一臉壞笑的說道。
“這磨盤磨人和地獄中那一套有什么分別?怎么我看著有人疼,有人不疼,小兄弟,你讓我明白明白唄。”
小兄妹雖然毫發(fā)無損的走了,土地主依舊心有余悸,又忙不連跌的偷偷塞錢給小鬼。
“別來這一套,我們這里不搞腐敗那一套,你愛進不進,不進快走,莫要熏我一身銅臭!毙」泶蜷_土地主臭手,憤憤離開。
“小兄弟,你說說嘛,你說說嘛,這走過奈何橋,大家為什么都要過磨盤?”
土地主滿面愁容,想離開,卻又猶猶豫豫不肯走,因為后面幾個冤鬼都神清氣爽,有說有笑的磨盤里逛了一圈離開了。
“他不說,我來告訴你,這磨盤磨的是你生前的罪孽,你進這磨盤逛一遭,便少一分罪孽,逛兩遭少兩份罪孽,免得被閻王爺三司會審后把你丟進八寒地獄,無間地獄,血池地獄之類的地獄受苦受罪,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進了什么八寒,無間之類的地獄之人都是罪大惡極的孬種,少說要在地獄里面受一百年的過。”
“一百年和被磨盤磨一下,你覺得哪個合算?”
又一個小鬼湊過來毫不客氣的收下買路錢,嬉皮笑臉的給土地主普及知識道。
土地主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狠了狠心同意隨小鬼跳進磨盤。
平生誰沒做過虧心事,更何況他這種地主,能沒逼死過佃戶嗎?
這佃戶死了變成鬼還怕鬼嗎?
人死了除了身上穿的壽衣不同,大家不分貧富貴賤,只分誰做過孽,誰沒做過孽。
也就是說到了地獄,就是到了秋后算賬的時候了。
所以佃戶們進了地獄肯定會告他謀財害命,然后天天拿腸子勒他脖子,讓那死胖子天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騙子,都是大騙子,哪里不疼,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土地主被丟進磨盤里,疼得嗷嗷慘叫。
“忘了告訴你,越罪孽深重的人,越能感覺的到疼,你打別人的時候怎么沒想過別人疼不疼?你生前打別人有多疼,現(xiàn)在就有多疼,這些都是你生前孽債,莫喊疼,喊疼得都是孬種。”一群小鬼看著土地主被壓裂的不成人形,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這磨盤好,真想拉慕小五,慕小七來試一試效果,玉笙很不地道的想到。
“唉,那個小白臉到你了,愣著干嘛?快過來,大爺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誰整天陪你們磨嘰,就這么點功德,還浪費大爺?shù)目谏唷毙」韥G完土地主,又開始招呼玉笙。
“我不能去!庇耋蠌娜萱(zhèn)定的擺了擺手道。
“小白臉,你該不會被那死胖子嚇軟了吧?有沒有買路錢,幫你走個過場?”另一個小鬼嬉笑的搓著手指頭問。
“我說我沒死你信嗎?”玉笙小聲地問道。
“踏過鬼門關(guān),不死也得死!毙」肀亲釉谟耋仙砬靶醽硇崛,好像很不確定玉笙是死是活。
“好多年沒有人以血肉之軀踏進這里了,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忘川河畔,男女莫辨的聲音響起,一朵殷紅如血的彼岸花終于出現(xiàn)了。
彼岸花,天魔,她內(nèi)心深處最隱秘的恐懼。4
一路之上,玉笙都在想如果天魔不出現(xiàn),那她是不是要考慮擾亂一下陰間秩序,逼天魔出現(xiàn)。
幸好他出現(xiàn)了,否則鬼門關(guān)走一遭,被小鬼纏上就不好了。
“果然三界之中,人界最倒霉,妖吃人,魔也吃人,到了地獄也要被磨盤壓榨干凈功德!
玉笙看著那磨人骨的磨盤,第一次真正直面那朵彼岸花。
這磨盤無數(shù)冤鬼進進出出,除了受一些粉身碎骨的活罪外,玉笙并沒有看到那些鬼身上的孽債有所減少,反倒看到那對小兄妹身上的功德少了些。
而那個土地主就更慘了,身上功德本沒有幾分,這用磨盤一壓,生生把他壓的差點魂飛魄散。
換一句話說,這磨盤就是糊弄人的。
沒想到地獄中竟然有人玩這種把戲?
這不是擺明讓鬼活受罪嗎?
現(xiàn)在玉笙不僅可以區(qū)分人鬼,也可以看得到怨鬼身上背負了多少功德,多少孽債。
“人若心中無愧,自然可以略過此關(guān),我可從來沒有強迫過誰,可若心中有愧,就算粉身碎骨,千刀萬剮也救不了那一顆不知悔改的心!
玉笙隨著彼岸花指引到了三生石旁,彼岸花面具后面陰冷的聲音傳來。
“我要借路救人,是要受一受你的磨盤,還是要做你的花肥?”
玉笙深呼一口氣,直截了當?shù)膯枴?br />
陽間有人皇,陰世有閻王,玉笙不是人皇,是天地共主,天魔不是閻王,是墮仙,是唯一一個可以在地獄為所欲為,而閻王爺都不敢管的仙。
所以也只能低聲下氣求人了。
可越低聲下氣求人得人,越容易接受不平等條約。
但是再不平等條約她也要接,誰讓她有求于人,誰讓她的一魄還捏在人家手里。
“借路救人,大功德,你身上功德太少,孽債太多,是該做點好事救一救自己,可是你想救誰?”彼岸花問道。
“一座城的十萬百姓,還有水嫵!庇耋匣卮。
“你救不了的,你身上的功德太少,救一救鬼門幾個蝦兵蟹將倒是可以,做不了這種大事!碧炷дf道。
“救人也需要功德嗎?”玉笙問。
“是的,因為你的功德是去抵那些被殺之人的孽債,十萬功德抵十萬孽債,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因果,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能干涉。”
“前世種因,今世得果,人生種種苦難并非毫無緣由,換句話說,這十萬人本就是該死之人,你逆天而為,怎么能不拿出點功德,糊弄糊弄上天?”天魔笑道。
“我還以為只有人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情,才喜歡講來世,講因果的推卸責任,沒想到仙也一樣,因果報應(yīng)?神仙都冷眼旁觀,隔岸觀火,能得什么好因果?”
“怎地,你想消災(zāi)解難,度化一方?那你拔出遮天了沒有?”天魔嗤笑一聲問。
“沒有。”玉笙搖頭。
慕小七說遮天劍有魔性,出劍必見血,她靈力太弱,控制不住就會濫殺無辜,走火入魔。
她還沒有找到水嫵,遮天劍自然也就不能拔出。
她總不能為了嚇唬慕小七而殺個人玩吧?
“那么地獄佛陀呢,你們見面了嗎?”天魔又問。
“沒有!
地獄佛陀,如何面對?
那一百多條錚錚鐵骨的性命都是為她而死。
他們死后從幽冥血海中逃了出來,游過忘川河,忘記了她。
可是如果永遠忘記了她該多好?
該死的命運讓她拿到了三生石,遇到了他們,也讓他們想起了她。
然后他們變成鬼,死的不能再死也在為她掃清前方障礙。
這些都是她還不清的孽債,怎么敢面對?
玉笙心慌意亂,這是她弱點,是她的軟肋,天魔當真拿捏的恰到好處。
“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你總是害怕這,害怕那,還想救人,怎么救?”
“你連自己的恐懼都克服不了,還妄圖救人嗎?”天魔又笑道。
“我的一個靈魄在你這里?”
天魔話音一落,玉笙第一次感覺到恐懼,沒錯,是從心底里莫名其妙滋生出的恐懼。
這種恐懼如同一棵種子在她心底開始發(fā)芽,開始生長,然后枝繁葉茂,根深蒂固遍布她全身。
在此之前她面對任何對手的時候,哪怕數(shù)次直面死亡的時候,都沒有過這種從骨子里害怕的感覺。
她強行穩(wěn)住心神,卻越來越心慌意亂。
“是的,你想要回?”天魔一步一步逼近她,冷笑的問道。
“什么條件?”
玉笙心生退意,卻依舊說出了她最想說的話。
天魔喜歡折磨人,喜歡拿走別人最重要的東西來交換。
當年大周文帝以為他最重要的東西是天下,是皇位,可是天魔卻拿走了鳳天羽的靈魂。
因為他用天下,用皇位換的東西才最重要啊。
那么她最重要的東西是什么?
慕小五?
慕小五不重要了,她已太上忘情,她已經(jīng)割舍了那個人,一刀兩斷,那么天魔會拿什么要挾她?
這是她找到的第二個靈魄,無論如何也要拿回,只有拿回她的靈魄,她才能踏入煉神返虛的境界,她才能扭轉(zhuǎn)乾坤,救出水嫵,救出那十萬條無辜性命。
只有她的靈魄回歸她的身體,她才能恢復她所有的力量,面對肥遺那個上古妖魔,她才有幾分勝算。
“你現(xiàn)在三魂缺少六魄,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你想要逆天而為,卻連拔出劍的勇氣都沒有,怎么和我談條件?”
“天下共主,你未免把救人看的太簡單了,也未免我這個地界看的也太輕!
天魔掌心出現(xiàn)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瓶子中,她似乎看到了她的身影。
這就是她的靈魄,她的靈魄在瓶子中沉沉入睡。
如何喚醒?
是不是還需要一滴心頭血?
她好像已經(jīng)沒有心頭血了。
而且瓶子在天魔手中,她如何去奪?
她奪不來的,在天魔無形的威壓之下,她根本沒有勇氣動手。
她已經(jīng)被恐懼拉進了無底的深淵,跌進一片黑暗之中,摔得粉身碎骨,一敗涂地。
“云朵……”
她的貓忽然從乾坤袋中跑了出來,在玉笙還沒有反應(yīng),也無從反應(yīng)的時候,一溜煙的跳到天魔肩膀上,嗅天魔掌心的瓶子。
“云朵啊,你主子這一世又蠢又笨,有沒有管夠你靈草?”
天魔掌心的瓶子消失了,現(xiàn)出一棵靈草,她的貓,她的云朵很沒出息的舌頭一卷,心滿意足的大嚼起來。
“云朵,回來……”
無邊無際的恐慌開始令玉笙微微顫抖。
她努力控制著這控制不住的顫抖,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狼狽,沒有那么不堪。
她的貓喜歡吃靈草,尤其喜歡吃綠玉藤,她沒有那么多靈草,她綠玉藤也做了人情,所以一直云朵對她親近不起來。
如果云朵會說話的話,現(xiàn)在一定罵她傻,罵她笨,罵她怎么能把綠玉藤給了敵人。
而現(xiàn)在,她的云朵該不會因為一棵靈草就此叛變了吧?
沒錯,她的云朵叛變了,她的靈寵因為一棵靈草叛變了。
她那只傲嬌的貓安靜溫順的趴在天魔的懷里,如同一只兔子一般又吃了一棵靈草,對于她的呼喚,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看,你笨成什么樣?你說你要天材地寶的養(yǎng)著它,可有實現(xiàn)承諾?”天魔抱著貓,輕輕摩撫著柔順的貓毛,冷笑道。
“貓給你,靈魄還給我!
玉笙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猶如水漏。
她確實沒有那么多靈草來養(yǎng)這只養(yǎng)不起的貓,可這不是它叛變的理由啊。
人家不是說靈寵只要認了主人就不會叛變嗎?
這貓怎么就叛變了?
就因為靈草太少吃不飽,所以又自己找了個強大的靠山?
云朵,你真是丟臉。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了。
“這貓根本沒認你當主子,你有什么資格拿它當交換籌碼?如此輕易拋棄靈寵,你的靈寵會死心塌地跟著你嗎?你在人間待了這么長時間,這點道理都不懂?”
“不過你既然來了,就別走了,你答應(yīng)過要陪我三百年,現(xiàn)在你該實現(xiàn)你的諾言了!
天魔袍袖一揮,一道捆龍索出現(xiàn)在掌心間。
這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玉笙想要逃,可是她卻只能一動不能動的被定在了原地。
這就是實力懸殊的結(jié)果,天魔甚至連手指頭都不用抬,就直接讓她陷入這萬劫不復的恐懼之中。
她努力睜著眼睛,眼前卻陷入一片黑暗。
她咬著牙告訴自己不能崩潰,絕對不能崩潰。
是啊,她有什么資格和天魔談條件?她就是送上門的一塊肥肉,人家不把她剁吧剁吧吃了,對得起她嗎?
黑霧漫漫,陰風颯颯,周圍的山石猙獰而嶙峋,一群小鬼呲牙咧嘴的將玉笙團團圍住。
分不清方向的天地,玉笙手中碧水刃無論如何也拔不出鞘,捆龍索從天魔手中脫手而出,如一條游龍般直擊而來。
由風聲吹來,那風聲之中,隱隱有龍吟虎嘯的強大氣息。
不能被捆龍索困住,要不然一輩子也回不去,玉笙猶記得捆龍索陷進肉里,將骨頭勒斷的痛苦滋味。
可是她不但碧水刃拔不出,金錯刀拔不出,居然連乾坤袋也不聽她的話,更別提打開那個世界,把那個殺千刀慕小七放出來,替她擋刀擋槍。
玉笙之所以敢獨闖鬼門關(guān),不過是因為她把慕小七給藏到她撿到的那個世界。
有慕小七在,她還是有些底氣。
可是這些底氣,在天魔面前,那條捆龍索面前,一下子被擊的粉身碎骨。
怎么能這么弱,弱到靈寵叛變,弱到毫無還手之力也就罷了,居然弱到連自己的東西都不受控制,一個個全都龜縮起來。
平生第一次,玉笙后悔了,她后悔一腳踏入鬼門關(guān),陷入這萬劫不復的境地,居然連逃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無邊無際的黑暗,猶如洪水一般,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仿佛陷入一片虛無,什么都沒有,沒有風,沒有雨,沒有聲音,甚至連一絲空氣都沒有。
仿佛沒有了任何氣息,失去了所有知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被人拉進了地獄。
這就是地獄吧?
任你如何反抗,只能任人魚肉。
“老大……”就在那條捆龍索即將將她團團圍住的時候,一道黑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擋在了她身前。
黑色的禪杖,九個骷髏頭散發(fā)著幽光,一縷一縷的魂魄在那寬大的黑斗篷間飛來飛去,死氣沉沉的臉皮下面,是吼叫,憤怒,猙獰的臉。
地獄佛陀,地獄佛陀擋在了她的面前。
寬大黑袍無邊蔓延開來,遮住了風雨,遮住了玉笙,玉笙觸碰到了那道黑袍。
一瞬間,玉笙仿佛看到了楚動,仿佛看到了無痕,仿佛看到了無涯,仿佛看到了橫星輝……
他們的靈魂糾纏在一起,指揮著黑黝黝的禪杖與氣勢洶洶的捆龍索相斗。
無比強大的氣息從捆龍索之間噴涌而出,猶如一條蒼龍一般,向在地獄佛陀打去。
捆龍索自然是捆龍用的,現(xiàn)如今用來打鬼,就是殺雞用牛刀,輕而易舉的把地獄佛陀打趴在地。
黑暗越積越濃,似乎有一塊黑布徹底隔絕開她與世界的聯(lián)系。
沒有天,沒有地,只有將她拉進地獄的無數(shù)雙冤魂的手。
沒錯,她看到了,她看到了所站的那一片地面伸出無數(shù)雙蒼白的手,拽著她的腳踝,試圖將她拉進地下。
捆龍索霸道的氣息如同水一般輕漾著波紋,波紋刮得玉笙肌膚,玉笙感覺渾身發(fā)麻,瞬間喪失所有抵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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