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絕世強者的氣息,只一點微弱的氣息就足以讓你喪失抵抗的力量,足以讓那些鬼手將你拉進地獄的深處。
玉笙的腳陷進地下。
地下是什么?
地下自然是一層層的地獄。
陷進去就是萬劫不復,再也不可能回到人間。
她踏入鬼門關,果然是自不量力。
需要幾個回合嗎?
不需要。
天魔是仙,在仙人眼里,人是什么,人是螻蟻。
螻蟻撼樹,如何撼的動?
樹上落下一片葉子可能會救落水螻蟻的命,可若落下一滴松脂,就會要了螻蟻的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神仙救你,殺你不過是反手之間。
地獄佛陀早已談不上甘拜下風,只能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捆龍索在掠過地獄佛陀時,生生打散了那纏繞在一起的一縷縷黑氣。
黑氣散盡,佛光萬丈從黑色斗篷中散溢出來。
斗篷大大的帽子落了下來,露出一具瑩瑩白光的骷髏。
“人死后為鬼,鬼死后為聻,佛陀就算你有十萬功德加身,你也不能再死了,再死就灰飛煙滅了。”
天魔就站在三生石旁,一動不動,面具上面彼岸花殷紅如血。
地獄佛陀不是鬼,而是聻。
他們死后變成鬼,又死了一次。
玉笙苦笑,原來又死過一次,居然連投胎做人的機會都不給。
可是她身陷囹圄,如何救他們?
如果有一把劍就好了。
如果她拔出遮天劍就好了。
一劍劈開這黑暗的天地。
一劍殺盡世間妖魔。
一劍凌塵,斬八方風雨。
擋在鬼門關的遮天傘柄嗡嗡作響,仿佛有什么東西想要脫鞘而出。
“快走……”玉笙咬破嘴唇,努力讓自己從黑暗之中掙扎出來,卻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老大,你曾經說過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讓我們不要與你太親近,可是老大,遇見你就是我們的緣法,今日我們站在此處,擋下捆龍索,就是我們之間的緣法,緣法既然要我們灰飛煙滅,我們就不會怕灰飛煙滅……”
萬道佛光照亮了忘川河畔那塊巨大三生石上,三生石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與玉笙手腕的三生石遙相呼應。
千年暗室,一燈即明。
再黑暗的世界,只需要一縷光就能劈開。
手腕上的三生石閃出異彩,仿佛一盞孤燈照亮了風雨飄搖的前路。
破除一切喧囂與噪雜的天籟佛音,隨著三生石的光芒沖進黑暗之中,這一個禁錮的結界裂開了一道縫隙。
玉笙終于從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她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天魔,看到了一敗涂地的地獄佛陀。
“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你們的忠義。”
天魔生氣了,捆龍索穿透黑衣,穿進那具瑩瑩白骨之間。
“不要……”
玉笙的腳被一雙雙慘白的手勒得動彈不得,可是碧水刃終于拔了出來。她一道劃破自己的掌心,鮮血如瀑落在地上,落在慘白的鬼手上。
那些慘白的手變成骨架,碎成齏粉,她一步一步踏著鮮血,朝著地獄佛陀走去。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守法朝朝憂夢,強梁夜夜歡歌;損人利己騎馬騾,正直公平挨餓;修橋補路瞎眼,殺人放火的兒多;我到西天問我佛,佛說:我也沒轍……”
沒轍,確實沒轍。
玉笙感覺渾身發冷,為什么要她再一次看著她在乎的人灰飛煙滅?
為什么她的朋友為她死過一次,再死一次還不夠,非得灰飛煙滅才肯罷休?
地獄佛陀沖著她伸出了手。
“不要……”玉笙終于拽住了那道黑袍,握住了把具白骨的手腕:“不要……”
不要啊,不要……
玉笙抓住了白骨,手腕上的三生石依舊閃著異彩。
她為什么不敢面對過去,怕的就是還不清的孽債。
可是這筆債今生今世也還不了了……
三生石異彩紛呈,時光仿佛瞬間倒流,倒流到她十四歲那年。
她十四歲那年,渾身是傷,靈力又虧損嚴重,所以御不了劍,飛不了天,遁不了地,只能一步一步走在楚國大地上,看山,看水,看人。
呃,好吧,不是游山玩水,是一步一步走去太仙宗,當一名可憐的質子。
就是那一年她遇到了八九歲橫星輝,帶著三四歲的橫星幽沿街乞討。
一路之上,沿街乞討的小孩有很多,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玉笙就算是菩薩心腸,也管不過來的,只能隨手給了點銀子,聊表心意。
其實玉笙知道橫星輝和橫星幽的父母怎么沒的?
這一切自然又是慕傾城的功勞。
橫星輝的父親本是一方霸主橫峰。
橫峰性情直爽,心思縝密,不太喜歡被人指揮,被人利用,于是被人做了局帶進了逍遙窟,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
誰能抵抗得了逍遙散的控制?
橫峰就抵住了。
他被人帶進了逍遙窟,吸食了逍遙散,半年之后,他傾家蕩產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讓他去殺人,而他居然拒絕了。
據玉笙當年所知,逍遙窟被她一腳踢爆了之后,那些中了逍遙散的人后來都死了。
逍遙散沒有解藥,就算她從虞美人那里拿來延緩疼痛的藥也無濟于事。
他們依舊不停地尋找慕傾城余孽,傾家蕩產的購買最后一點逍遙散。
就是這一點逍遙散害了他們的性命,慕傾城怎么可能會留下這些致命的把柄呢?
那些人要橫峰殺的人就是周明年。
橫峰自從一腳踏進逍遙窟,就知道他錯了,可是他再也無法改正錯誤。
現在出現了一個可以揭露這一切罪惡的關鍵人物,怎么能殺?
橫峰死了,據橫星輝所說,他父親在有意識的情況下,是自己抹脖子死的。
當真死的時候也是好漢一條。
人死債消那是不可能的。
沒過幾天的時間,橫家來滿了要債的人,他們母親護著他們兄弟二人,在無數流氓攻擊下連夜逃了出來。
他們母子三人逃是逃了出來,可是母親身受重傷,他們又身無分文,如何活得下去?
他們東躲西藏,他們忍饑挨餓,他們風餐露宿,最終致使母親的傷重不治。
想母親一生榮華,到最后死了的時候居然連收尸的席子都沒有?
母親說她的尸身就算被野狗吃了,也不能讓他們兩個賣身藏母。
他們橫家絕對不能賣身賤籍,一輩子給別人低三下四的做事。
他們父親雖然犯了些錯誤,可是到死也是個英雄,他們不能辱沒了橫家門楣。
七八歲的孩子帶著三四歲的孩子能做什么?
只能乞討。
可就算是乞討,那些追債的流氓也不肯放過他們兄弟二人。
玉笙給他們兄弟二人的銀子還沒捂熱,就被流氓給搶走了。
然后流氓自然要逼人賣身還債。
兩兄弟賣到哪里都是一份收入,怎么能錯過?
那些流氓為了高價錢,把他們兄弟二人賣給了一個狗大戶。
狗大戶家有一個興風作浪的方士。
那方士居然要把橫家兄弟二人活活吃了。
沒有父母的孩子,誰會心疼?誰又來伸張正義,主持公道?
大周末年有妖為禍人間。
這些妖精常常潛伏在一些良心盡喪的奸商家中,時要人祭祀活人,換他們家榮華富貴,一世平安,否則便興風作浪,禍害奸商一家。
后來一度勵精圖治,為拯救天下百姓為己任的大周太子李慧文封妖之后,殺了無數祭獻活人,飼養妖物的奸商,嚴令禁止此類事情的發生,這些事情在朝廷重壓之下,也就漸漸消失。
但是到了燕楚初年,妖獸重現人間,靈獸紛紛成精,這樣的事情又開始發生了。
燕楚大戰,楚國元氣大傷,大部分經天緯地的人才都慘死于戰場。
人才凋零,如何管理的好這一片天下。
所以那些年總有些妖精常常變幻成方士的模樣,用些蠅頭小利糊弄想要一夜暴富的一些奸商,祭獻活人。
心乃萬物之靈苗,四象變化之根本。
妖精沒有三魂七魄,入不了輪回,所以有很多妖精妄圖用人心補全缺失魂魄之不足。
這個狗大戶家的方士獐頭鼠目,就是個獐子精。
獐子精會五鬼搬財術,在供養他的狗大戶家地位至高無上,買幾個童男童女,剖心挖肝算得了什么,只要有錢,什么買不到?
是啊,只要有錢,命也買的到。
本來橫氏兄弟若是被賣進某個奸商家里當個小廝,替人家跑跑腿,打打雜,玉笙這事也就不管了,畢竟有口飯吃比流落街頭,風吹雨打的要好很多。
可誰想到,一代梟雄的遺孤竟然被妖精剖心挖肝的吃了,如何能忍?
“鮮肉,鮮肉,當然是新鮮的肉最鮮,就好像你們人類吃醉蝦,吃風干雞,吃三吱,哦,對了,還有油潑猴腦一樣……”
“大爺我的手段殘忍是殘忍了點,疼也是疼了點,不過你們吃我們同類的時候不也都這樣吃的嗎?我們也沒喊疼不是?”
“你知道你們最喜歡吃的碳烤乳羊是怎么吃的嗎?是把即將臨盆的母羊直接丟進炭火里烤,等母羊烤熟了,再開膛破肚,把乳羊取出來吃。”
“嗯,下次我也試試這個做法。”
獐子精磨好刀開始割肉,被堵住嘴的橫星輝滾到橫星幽身前,擋住了弟弟。
“好好,先吃你,明天再吃他,我今天除了想吃心肝,還想吃鮮肉,明天呢,我想吃烤鴨掌,今天打鐵的沒開門做生意,不怕,明天弄塊鐵板,讓你兄弟在鐵板上跑,嘖嘖,那肉質才鮮嫩……”
獐子精將洗干凈點橫星輝拎到桌上,手起刀落,一片輕薄透明的肉用刀片了下來,放進醬油里。
獐子精慢條斯理割一刀,蘸著醬油美滋滋的吃一口,那心滿意足的表情,當真十分欠揍。
“你不出手嗎?你再不出手,他們可就死了。”
慕小七看著被綁在地上,痛苦掙扎的兄弟兩,摸了摸他的佩囊,好整以暇的問。
“你的地方,你的人,你不救,讓我來救可不可笑?小七把你銀針收起來,我不上你的當。”玉笙平靜如水的看著獐子精磨刀割肉,冷笑道。
“放心,這一次有師兄在,師兄保護你不受欺負。”慕小五攬著她的肩膀,人畜無害的笑道。
“我不信,我師伯說過,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你們兄弟二人蛇鼠一窩,沆瀣一氣,信你不如信鬼。”
玉笙一把拍開慕小五的臭豬手,好似沒看到被人片肉吃的橫星輝,施施然笑道。
“你師伯是男人嗎?說出這樣的話?”
慕小五臉色頓時青黑青黑,難看得很。
“不是,他師伯本來就不是男人。”慕小七面無表情的說道。
“無啟國人無性,個個都是石頭里蹦出來的,所以才看的明白你們這些男人。”玉笙笑道。
“你確定不救?”慕小五問。
“以我多年以來逼良為娼,不對,逼良為匪,也不對,是拯救問題少年的經驗來說,還需等一等,就算是經韜偉略的人才,也只有逼入絕境才會聽話。”
“那個小一點的孩子好糊弄,但是大一點的孩子骨頭太硬,需要磨一磨。”
獐子精已經割了橫星幽五片肉了,一口一口吃的津津有味,那橫星輝竟然能強忍疼痛,不掙扎。
人在疼痛的時候越掙扎,越會失血過多,死的也就越快。
想要活命就不能掙扎,不能亂動,這孩子小小年紀竟然能做到這一點?
骨頭太硬。
“太可憐了,這孩子太可憐了,你真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活受罪?”慕小五又道。
“我眼睜睜?我忘了,你們是睜眼瞎,看不到人間疾苦。”
“有你這救苦救難的天下共主在,需要我們嗎?”慕小五笑道。
“我不殺人,我殺妖精,你們管的著嗎?”
“管不著,你快打,我們等你。”慕小七面無表情的說道。
玉笙冷笑,手中碧水刃飛出,意圖將那妖精干脆利落的一刀致命。
誰想到那妖精竟然有點道行,他在感覺到殺意的那一刻,居然將橫星輝拎了起來,擋在自己身前。
哎呦我去,橫星輝這條命買的值啊,不僅能吃,還能擋刀擋槍。
急如厲風,迅如閃電的碧水刃在橫星輝的眼睛里慢慢放大,越來越大……
被一刀插死也比生吞活剝了強吧?
橫星輝想要閉住眼睛,可是恐懼令他連眼睛都不敢眨。
而那把碧水刃生生停在了他的眼前,仿佛他方才若是真的眨了眼睛,那把刀就會劃破他的眼睛。
“不錯,是條漢子,那我就救你一救。”玉笙翩然如仙的從天而降,捏住了她的碧水刃。
碧水刃在她手中轉動,仿佛在轉動命運之輪。
獐子精還沒反應過來,橫星輝已經從他手中掉了出去。
而他的手腕也被一刀斬斷。
“妖孽,你可知罪?”
橫星輝和橫星幽被玉笙一腳踢出門外,玉笙劍指獐子精,冷笑問道。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會……”
看著自己斷掉的蹄子,獐子精一臉懵逼。
他竟然一招未出就敗了,而且敗的這么徹底?
“既然你無話可說,那就受死吧,反正你吃人的證據確鑿,無可辯駁。”
玉笙拿起桌子上的一碟醬油,醬油里還有橫星輝屁股上的一片肉。
“我有話說,我當然有話說,我有什么錯?我幫人實現他們的愿望,他們拿錢買食物給我吃,有什么錯?”
獐子精賊眉鼠眼的憤憤不平道。
“人間有人間的規則,你既然修成人形,就應該遵守人間規則?把人當成食物還振振有詞,這么囂張的妖精老子還是第一次見。”
玉笙十分震驚妖精的這一番歪理。
“憑什么你們來制定規則,我們就要遵守,憑什么你們為了妖丹,可以隨意的殺妖是對的,我們為了吃飯,殺個把人就是錯的,憑什么你們在這花花世界享受人間富貴,我們要在荒山野嶺東躲西藏賣命苦修,就因為你們是人?”
“你們是人,就可以把自己當天下主宰,隨意主宰我們命運,隨意吃我們的肉,扒我們的皮,奪我們的妖丹嗎?”獐子精咬牙切齒道。
“妖精,你從哪里聽來的這一套歪理?修行不夠就不要從深山里出來禍害人。”
“妖精,今天我心情不錯,就普渡一下你,當你用佛眼看這個世界,你就是佛,當你用魔眼看這個世界,你就是魔。”
“圣人之下皆為螻蟻,當你把人當做螻蟻的時候,你也是螻蟻,早晚會被人捏死,妖精你入了魔,還是受死贖罪吧。”
妖精本來想跑,可是少了一根蹄子,是跑不了了。
三根腿的獐子怎么跑?
玉笙一掌將妖精打得跪在地上吐了血。
“我幫人的時候人人敬我是神,修道場蓋廟宇,供奉三牲,我只是讓你們奉獻出一點點東西,你們就說我是魔?你們才是魔鬼,你們只要收獲,卻不愿意付出,不付出哪來的收獲?”
獐子精不甘心,很不甘心的睜著眼睛,垂死掙扎。
“妖精你雖修行成人,可終究不懂人性,人有善有惡,可是能控制住惡的人才能踏上修行之路,你以偏概全,一葉障目,從未看到善良的影子,就是魔。”
玉笙一劍揮出,獐子精現出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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