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笙確實累了，這一天生活下來，誰又不是精疲力盡呢？換好睡衣的崇笙，側(cè)身躺在床上，神色凝重。

    沐浴而來的莫超然，渾身散發(fā)著沐浴露和洗發(fā)水清爽的香味。他從背后輕輕摟住崇笙的腰，嘴唇在她的耳根到肩膀的部位來回親吻著，雙手也越發(fā)的向下摸去。

    崇笙一把抓住莫超然的手。看著面前的墻壁“老公，我有點累了。不好意思，但如果你有什么想和我說的，你就現(xiàn)在和我講好了，我聽著呢。”

    “想說的？沒有啊……如果你累了，那咱們就休息吧。”莫超然覺得崇笙今天有些莫名其妙，也想了想實在沒什么東西需要和她說，便收回了手。

    他將崇笙整個身體轉(zhuǎn)過來和他面對著面，上前吻了吻崇笙的額頭。摟著崇笙“老婆，晚安。”

    “晚安，老公。”

    崇笙閉著眼睛，眼前閃回的畫面是今晚莫父對著崇笙大發(fā)火時，莫超然轉(zhuǎn)過身去對他父親擠眉弄眼。全程，乃至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任何一句，來撫慰崇笙的言語，哪怕是表情都沒有。

    崇笙問自己，曾經(jīng)從來不和莫超然計較的自己，為什么現(xiàn)在卻越來越在意莫超然的細枝末節(jié)了？就算自己在怎么努力去塑造x曾經(jīng)說的自信，為什么一切都好像在往一個自己無法掌控的方向延伸過去？崇笙沒有聽到任何答案，大腦里一片空白。

    黑夜的大海里，在波濤洶涌生死交替之際苦苦掙扎船只們，失去和外界求救的工具后，緊接著最先停止呼吸的就是希望。你只有經(jīng)過漫長而煎熬的困苦后，冰涼的海水逐漸像冰刀一樣結(jié)束你每個肢體的感受，充斥著驚恐和不甘的心臟才會停止跳動。

    在停止的一瞬間，你可以清晰的聽到來自希望剛剛蘇醒強大而有力的脈搏聲，像是方才停止的心跳。這就是生命所賦予的美，在最后一刻貫穿著往生者對于生命對與宗教輪回的期待和思考，送走無數(shù)靈魂早就千穿百孔的人，又迎接來無數(shù)干凈美好的新生命。

    “人為什么而活著？金錢和名譽？不是，那只是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一種手段。愛情？親情？不是，若是一個人生下來就不具備感情這樣的思維，他同樣也可以存活。感情不是一個人活著的必需品。那是什么？是欲望。

    這和感情無法相提并論，是從對食物對健康對安全生活環(huán)境經(jīng)過數(shù)萬年進化后而逐漸升華的欲望，對快樂這種多巴胺分泌物的瘋狂迷戀。對于曾經(jīng)的我，是信仰。對于現(xiàn)在的安康，是創(chuàng)造力和同小蓮穩(wěn)定的生活。

    呵呵，真是諷刺。現(xiàn)在的我無法快樂，安康在我眼里也不再重要。

    若是安康的多巴胺告訴他與我共存才是快樂的源泉，那他對小蓮自始自終都不肯放棄的愛，還會在么？

    呵呵，以為數(shù)以萬年計的進化，以為用文明標志的科技，醫(yī)學(xué)和哲學(xué)就可以規(guī)避掉人類血液那種最原始的粗糙和卑鄙？自私，人性的自私才是人類靈魂最真實的寫照。無論你說什么，做什么，永遠！你永遠都只是聽命于你大腦里那些發(fā)電神經(jīng)元而產(chǎn)生的可以滿足你的各項生體激素而已。就是這么簡單，愚蠢而自私。

    我的信仰也是這么微不足道，甚至成為我茍延殘喘活著的狡辯。

    若是有來世，我可不可以無論經(jīng)歷什么也不去愛和被愛，興許只有這樣，我才不會錯過人生道路中更多更美好的風(fēng)景。”

    明華在地上蜷縮著身體，背靠著沙發(fā)，一邊仔細聆聽著自己內(nèi)心里生命那幅畫中嬰兒的獨白，一邊捧著手上早已被她淚水浸泡的黑森林蛋糕，用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著。

    咸澀和甜蜜在她舌尖的味蕾里交織翻轉(zhuǎn)，整個口腔里，百味云集。

    可她的大腦里卻接受不到舌尖輸入的信息。

    這，大概就是哀莫大過于心死的感覺。

    明華對于未來生活所有的美好向往，都在此刻死于這里。死于曾經(jīng)和安康多少歡笑多少回憶的二人空間，死于這個曾經(jīng)用些許溫存為她的信仰續(xù)航的男人手里。

    天色無異，依然清涼爽氣。沒有誰會為了誰而真正的悲傷，也沒有誰會為了誰而去真正抗拒自己的大腦。建筑工人們帶著一天忙碌的酸臭味沉沉入睡，老師們伏案批改著孩子們堆積如山的試卷，夜市小店和小攤早已開始營業(yè)準備迎接一整晚的疲憊，有錢人門仍舊周旋于各式各樣的人際關(guān)系里。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活的容易。

    摔門而出的安康，隨著步伐停止，抬頭看見的是自己家里明亮的燈光，和小蓮為他晾曬衣物的忙碌身影。

    安康轉(zhuǎn)身離去，像個奪命狂徒一樣逃離當(dāng)下的一切。一輛出租車，載他回到承載他無數(shù)夢想和期望的還有榮譽的工作室。

    安康到樓下的24小時超市買了很多酒。不論什么酒，只要是安康肉眼范圍內(nèi)所見的，全部被他裝進購物車里。

    “今晚有Party么？”收銀員小姐干練的打開收銀機，親切而隨和的和安康聊天。

    “是，是。”安康不想讓一個陌生人看見他泛紅的眼眶，只低著頭應(yīng)承著，快速回到工作室。

    沒有開燈的安康盤腿坐在落地玻璃窗下的波斯地毯上，沒有啤酒起子的他不得不用自己的牙齒用力咬開瓶蓋。

    牙齒上的神經(jīng)告訴著安康與金屬物質(zhì)劇烈摩擦后的疼痛。

    向來看起來冷漠而匆忙的安康，捂著自己的嘴哭了出來。

    安康突然覺得此刻的自己無比脆弱，像是剪刀手愛德華。若是擁抱愛人，明華一定會將她撕的粉碎。若是裝作冷眼旁觀然后慢慢退出她的生活，那他將失去唯一逃避殘酷現(xiàn)實、逃避所有人包括他父母對他充滿期待和憧憬眼神的唯一桃花源地。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我那樣堅定的和明華說了那些話，她肯定會恨我了。她一個受苦受難長大的女孩，我本是應(yīng)該隨著對她的憐憫之心去好好疼愛她。可…

    希望她沒有聽進去那一番話，至少希望她沒聽懂我罵她畜生都不如的話了。如果，如果還是孩子的明華可以早些自救脫離她父親，而不是等到傷害被加深到最大，也許…她就可以幸福而快樂的活著了吧！

    對于現(xiàn)在的她，明不明白這個道理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她已長成，難以改變。也許明白反而更痛苦吧！

    我那會估計是瘋了，才會口無遮攔。

    被激怒的她不知道會用怎樣極端的手段來驅(qū)趕小蓮，怎么辦？！”

    伏特加，啤酒，白酒，威士忌等大量龍蛇混雜的酒精迅速下肚后。空曠而黑暗的工作室內(nèi)，安康躺在地毯上不自控的揮動著四肢，對著空氣胡言亂語。

    不過無論是清醒的安康，還是企圖買醉來逃避現(xiàn)實的安康。無論是第一次邂逅明華的安康，還是鼓足多年勇氣和小蓮表白的安康。從頭到尾都明白，憐憫并非愛情，雖然和愛情一樣不一定長久，但卻無法像愛情一樣看著對方的眼睛海誓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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