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超然記憶里,那晚那段路尤為漫長卻并不如往日崎嶇坎坷。哥倆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可是歡喜。
殊不知臨到村口已是十一點有余,比往日遲了進一個小時。
莫母坐在村口那塊大石上,手里端著個搪瓷舊杯,里面盛放著一只蠟燭。
微弱火苗不時跳竄,莫超然遠遠望見莫母左顧右盼坐立不安。
見到兩人后,莫母愣了半晌既不發(fā)問也不斥責而后她隨手拾起地上手指粗的小木棍,也顧不及它還帶著生刺,高高抬起來回重重倫向二人的屁股。
靜謐的山溝里,兩個孩子嗷嗷慘叫的痛哭聲刮破夜空。只有高高夜幕上那些璀璨閃爍的壯麗星河,冷眼旁觀見證著他們的平凡和磨難。
莫母在身后一邊抽打,一邊哭罵。兩個孩子在前面小跑著又不敢大跑,連滾帶爬的回了家。
莫母讓他們跪在院子里,自己去廚房給他們各煮了一碗清素掛面。端來時,看見兩個孩子臉上被蚊子叮咬出的大包小包,所有怒氣也在那一瞬間不留痕跡。
“先吃飯吧!不準起來,跪著吃完!”
見莫母言語間溫柔許多,莫文山張口就來
“媽!你可別生氣了!我在小河邊哭了好久所以才回家晚了,并不是和哥哥在外面皮。因為我們班主任欺負我!”
“咳咳咳”
剛猛吸進一嘬面條的莫超然差點沒給嗆的半死。莫母趕忙起身進去給他端水,趁著莫母不在的空隙,莫超然瞪著莫問山緊張說道
“別說!這事我倆知道就算完了!別給媽說!”
“為什么?”
莫超然那時雖只在初一,耳濡目染里心智也有了半分成熟。他看著莫文山稚嫩的臉,不知如何去向莫文山解釋這個龐大而復(fù)雜的連鎖反應(yīng),很想護他周全卻沒有他半分發(fā)力的余地。
“不為什么!反正就是誰也別說了!”
未等莫文山應(yīng)答,莫母已經(jīng)端了一海碗溫水走了出來。莫超然趕忙收聲直勾勾各地看著莫文山
“老二,你剛才說你老師欺負你?怎么回事。俊
莫母隨手將水遞給莫超然,連看都沒看他便皺眉看向莫文山。
不出所料,莫文山照著那番話原原本本同莫母講清了事情始末,自然摒棄他偷吃人家糖果的事情。
莫母聽后面色凝重,眉目深鎖。只叫二人吃完了滾去洗漱再早些休息。臨睡前莫母來到二人床邊,
輕輕撫摸著莫文山的小手慈愛說道
“明天早上你就不用早起趕你哥的早自習時間,讓你哥自己先去。你就按你的上課時間,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
未等莫文山說話,莫超然緊張問道
“媽!你去學(xué)校干嘛!你明早不做活啦?”
“不管你事!你倆都給我快睡,也不看看都幾點了!想再挨一頓是不是!”
莫母說完隨即關(guān)燈走了出了去。
也不知什么時間,莫超然起來撒尿時,仍見莫母坐在那面貼滿哥兩獎狀的土墻前偷偷抹淚。
第二日一早,新的一天才剛開始。莫文山的事已被莫母在學(xué)校鬧的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她讓莫文山照常去上課,自己則在校門口不分男女老少身份地位,見人就說那王老師喪敗師德,不配那三尺講堂。
從同學(xué)口里得知她母親在校門口的作為,莫超然只能把頭深深埋在書本里,他了解他母親,她這樣做無非是怕自己主動找到教務(wù)處,人定說她沒憑沒據(jù),護他們老師的短。這樣一來,只怕那些見風使舵的猴精們要趕駕著去求她處理。
用盡了手段耍夠了潑辣,教務(wù)處也如愿以償點頭哈腰的請了她進去。
只是出乎其料,事件的走向并未因她做了什么而往那條公正之路上挪步半分,也就是那些人態(tài)度好了些。
卑賤之人連挺直腰板活著都是奢侈,她所求不多,只想按著票選的結(jié)果還莫文山應(yīng)有的尊嚴。
他家窮酸困苦在這還算高收入高福利的教師群體里并無半點人情,就算是有也不見得他們拿的出維持人情的成本。
那些經(jīng)手此事的人,只當面允諾莫母下次定按票選結(jié)果辦事,只這次確實不可改。不改的原因他們不說,但莫母心理明白,若是他們改了豈不是公然承認王老師的失德了么?
在場所有老師皆無人提及王老師的對錯,竟一味勸解莫母息事寧人。
家里只有一個大人,瑣事農(nóng)活還有一堆,豬狗牛羊都還未喂養(yǎng)。莫母憤憤許久也架不住對方喝著小茶坐著小椅同她打這場笑臉仗,無奈只有悻悻趕回家去。
莫超然如今再想,莫母來勢洶洶又放棄的倉促,確實忙碌是一個原因;蛟S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她去了后,親眼目睹了現(xiàn)狀的殘忍也接受了自己的卑微無力。
莫母這一鬧不久,來回一個小時上下。對莫文山來說卻是一生的災(zāi)難。
同學(xué)里有說他勇敢的,也有說他想當班長想瘋了,愛出風頭的。那些帶高帽子的不曾接近過他,那些踩踏他的不屑接近他。
他行至每處總有人在他身后交頭接耳,指手畫腳。他這下出了大名,可卻是個罵名,說他是個當不上班長就哭著找媽媽撐腰的瓜皮。
因為貧窮,從來不參與任何消費性集體活動。就連上下學(xué)那段唯一可以用來交友的路,也只能和莫超然奉獻給了大山日夜的泥濘濕潮。
他本就孤獨,這樣一來他便更加孤獨。
小學(xué)剩下的兩年,光子一如既往穩(wěn)坐班長之位。王老師也從未當面給過莫文山任何難堪,日子照舊其面平靜,漸漸的那件事便再也無人提及。
也不知何時起,莫超然再去莫文山教室找他時,他居然從第一排被挪到最后一排,他說他去找過王老師座位太遠,自己看不見黑板,王老師只說大家都會輪流著坐座位,看不見可以花點錢配個眼鏡。
不過,直至莫文山小學(xué)畢業(yè)他的同桌換了無數(shù)次,而他始終只在最后一排那幾個位置輪回。
更記不清具體時間,莫文山成績一日不如一日,小學(xué)畢業(yè)時他已一落千丈不忍直視,讓人唏噓。這期間他不知挨了莫母多少棍子,莫父回來時就是男女混合雙打。
慢慢的他也不在孤獨,那些提前輟學(xué)的小“超哥”們逐漸分擔了他大部分精力,大多都是比他大的孩子。
被人使喚也好被人看不起也好,他多年堅忍終于讓他們成為他的靠山,再用自己的拳頭討伐向這一路上蹂躪過他尊嚴的同學(xué)們。
莫母莫父如今再說起那段往事,只神傷惋嘆莫文山那時的叛逆來勢倉促而兇猛,明明也是個大學(xué)生的料子,偏偏拉不回正路糟蹋自己。
至始至終他們都難以體會,莫文山當初親手選擇的成長之路,他走的有多艱難有多絕望。
莫超然知道,莫文山知道,那晚的繁星知道。
可,那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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