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鑷子在薄薄一層嫩肉里游走來回，一陣陣來自嫩肉的抽離感烈火焚心。
一塊塊細微的玻璃碎片被放在x手心的紗布上，在崇笙手里的電筒下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像極了崇笙在這無星的夜里為這世界用血肉為他們填畫的壯麗星河。
清理出了整整十二顆小碎片，x沒有分毫留戀，掌心稍作用力，紗布便將他們瞬間包裹，順手一揮，崇笙的星光就此暗淡躺在了屬于它的垃圾桶里。
x直接舉起酒精瓶三次對著崇笙傷口沖洗。灼燒感沒了，取而代之竟清涼，像汩汩清泉滋潤般的清涼。
崇笙的右腿不再痛的撕心裂肺，就連x像古時大家閨秀般的捏針引線，以她皮肉為布鮮血呈色的細膩娟繡，她都只能感覺到尖銳針頭不停刺破皮膚的那一聲清脆，其余皆是一片冰涼。
松緊適宜的包扎，手腕來回于崇笙腳踝平穩優雅。紗布表面上仍逐漸滲透出鮮艷的血紅，和崇笙此時的唇色相比，很難相信它們來自同一個主人。
x脫下口罩，想要攙扶崇笙坐去沙發卻被崇笙一口拒絕
“沒事，我比你想象中強多了。”
崇笙盡力走出平穩的步伐，她不忍x看穿她的脆弱和痛苦，掩飾的代價便是每行走一步的腿部肌肉都會拉扯到傷口處新鮮縫合的皮膚，這種感覺宛如重新撕裂開來，步步錐心。
x迅速利落收拾完整了器具和地板，干凈如初，不假絲毫血污。
她脫下手套拿著那瓶酒精走進衛生間里，用所剩的大半瓶酒精再次數次搓洗自己雙手，就連胳膊也未放過。
崇笙渾身軟癱蜷縮在沙發上呼吸都虛弱起來，唇色臉色慘白如冰，渾身也在瑟瑟發抖，額頭面部四處都是豆大的汗珠。
來時，x帶著一張毛毯，輕輕鋪在崇笙身上。她的輕柔，還是驚動了可憐的弱兔。
崇笙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畫面是x臥室的右側和床頭墻上那只蝴蝶的右側羽翼。
她強撐了余力才勉強發出喉嚨里嘶啞微弱的聲音
“x，謝謝你。又給你打麻煩了。今晚我就睡沙發好了，你休息會也快去睡吧，時間也不早了。”
“對于我來說，沙發和床都一樣，只是安生之處。
如果你覺得睡沙發心里踏實些那就睡吧。
我也不打算強求你去睡床，雖然我十分希望你去，可你不會去，對么。”
“嗯，對。”
x淡淡一笑，從餐桌處提來餐椅正坐在崇笙對面。
她笑時真而失真像只兇殘的笑面虎，她不笑時肅穆平靜高高在上，那也是高于人類存在的一種高度，高到一眼便可看到她身下的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剛好，x就這樣看著她。看的她心里寒意倍增，毛骨悚然。
“崇笙，你還記得你說過最后都會幸福那句話么？”
“嗯……”
“可我并不認為你會那樣，事實讓我肯定你不會那樣。”
“呵呵……x，不好意思。我現在很累，相信你也是。要不……休息吧。”
崇笙用盡全力翻過身去，沙發上響起皮質摩挲的聲音。
淚，慢慢充盈著她的眼眶。
她不知自己是難以直視x極具穿透力的眼還是難以直視自己一直視而不見的真相。
x直接無視了崇笙的拒絕，這是她的地方，崇笙是她的屋下客，x知道崇笙無論如何都不會過度抗拒自己的要求。
“崇笙，你告訴我，你活得快樂么？”
“挺好的…”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強壓著氣息里悄然無聲。
“是么？那你為何落淚”
崇笙擦干眼淚，直接翻轉過來，向x袒露她的眼袒露她的臉，除了藏起來的心。
她就以如此倔強又幼稚的方式強破著自己直視向x，一言不發的與她訴說著自己一切安好的生活信念。
x冷冷一笑，笑意里盡是荒唐和輕蔑。如崇笙的第六感所示，她迎來了x如風霜刀劍般銳利的眼。
她努力維持的小倔強在那一瞬間被x撕碎瓦解，潰不成勢。
可崇笙還是無力的堅持著，逼著自己親眼目睹x步步剖析她滿目瘡痍的靈魂。
“崇身，你是這般軟弱，你知道這個就像你知道你周圍的人如何撕咬分食你的軟弱，你什么都心知肚明。
可你又有一萬個理由放棄反抗。在你眼看來，那盡是善良的魂。可你越是投入雙眼就越發渾濁，因入你眼的皆是模糊了善良和軟弱的污濁之物。
你的一味縱容只會造就你的地獄，你的痛苦一定是有你自己的原因和責任。比如，莫超然的父母和莫超然，還有……
他們就是像是你地獄你的惡鬼，以你的心血為生，以你的精神世界為食。他們的需求即將取代你所有的思維。
最后都會幸福的，除了你。屆時，你便成為他們承載幸福生活的容器。
那，你的人生意義呢？
你丈夫能在我一個外人的眼皮下忽視你的感受，我不用和他接觸太多便知道他將你捏在他掌心，捏的力度有多大。
所以，我三番五次明示暗示你去和他溝通。我并不覺得幾次溝通就可以解決你的問題，但至少你可以逼著自己直視你自己的問題。
第一次你來找我，難道不是你們溝通后，你的眼慢慢睜開的結果么？難道你不是越來越覺得動搖了信徒的堅定了么？
你知道為何你一直建立不起來自信，永遠都活得那么卑微么？
因為你為妻子為兒媳還有……你的身份是殘缺的。他們未盡他們的義務，你無論做再多都是殘缺。所以你的心，一直隱隱作痛，你卻閉上眼睛告訴自己最后都會幸福的。
你可以從腦海里跳過這個痛苦的過程，可生活你跳的過去么？成為傀儡的結局，你甘心承受么？
睜全你的眼吧，崇笙！看盡這天下險惡虛偽，看盡人性的丑陋和自私，看清你自身的處境，看清你心中真實的渴望。
你的靈魂的本質是愛情還是家庭還是永遠在愚弄你的心傷？
你是要先做你自己還是那個憧憬美好童話的小女孩？
徹底敞開你為他已經完全封閉的世界，不要再躲在陰暗里獨自舔慰傷口。去重新經歷你在這凄苦的路上丟失的所有經歷。
愛值得你深愛的！恨應該被憎恨的！反抗應該去反抗的！
之后，你的眼將不再渾濁，你可看到你腳下的路通往何方。
你的心也不在孤獨，因為你會吸引來與你同步奔向光明的人們。
我親愛的朋友，迷失在地獄里的羔羊崇笙。
放下你的過去和脆弱，一次性用最大的痛苦將自己逼上絕路，而后再迎來新的嶄新的生命吧！
愿你就此剛強起來，愿光明于你同在。”
崇笙在x第一次充滿真摯情感的話里早已放棄抵抗，淚眼滂沱。
她直視著她有如大火燃燒的眼，掀開毛毯，慢慢站了起來，嘴里輕聲而出
“如果，我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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