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夜里,皓月當空,仿佛一個巨大的、漆黑的,給人間的一草一木,都罩上了白天沒有過的顏色,柔美又凄涼。
楊靖兒坐在床邊,悶悶不樂,熊智宸這般與她理論,還是頭一遭,可她此時想不了那么多,心里的另一件事才最重要。
她的瞳孔時不時瞟向墻邊的古木銅鐘,馬上就十點了,安桐怎么還沒來電話呢?她開始心神不寧,起身來回踱步,雙手緊握,滲出一層潮濕的汗珠
“都這么晚了,桐桐怎么還不來電話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楊靖兒小聲嘀咕,越想越不安,“不行,我得去看看!”
剛要穿外衣,樓下就傳來“鈴鈴鈴”的電話聲,打破了夜的安寧。
楊靖兒先是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又大步流星地開門
可就是那么不巧,熊智宸也打開房門,準備接電話,他身上,依舊穿著晚餐時的衣服,想來也根本沒睡吧
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如木頭一般,杵在那里,若不是一聲聲電話鈴牽動楊靖兒,怕是誰也不知該說什么
楊靖兒垂目,躲開他的目光,“噠噠噠”跑下了樓梯。
熊智宸嘆了口氣關門,黯然神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如壁虎一般,扒在門上,全神貫注聽著樓下的動靜。
“喂?”楊靖兒沖坐到沙發上,急不可耐。
“靖兒!”對面終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桐桐啊有什么事兒嗎?”楊靖兒故意提高了嗓子。
對面卻提不起精神說道:“張太太的旗袍要白色”
安桐直入主題,聲音極低,卻如天際的悶雷,轟隆著楊靖兒的腦袋,一切靜得可怕。
“白白色?你你確確定嗎?”楊靖兒的心里,還有一絲幻想,硬是從嘴里吐出這幾個字。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并未傳來楊靖兒期待的答案:“靖兒張太太明天要的旗袍,是白色!”
楊靖兒身體后仰,無力地攤坐在沙發椅背,說了一聲:“知道了!”
“好,你該休息了,明天一早,我會把旗袍準備好,你早點過來”安桐柔聲細語,“我等你,靖兒!”
電話里經久不息的“嘟”聲不知響了多久,楊靖兒才晃過了神。
她無法接受這一次對行動的阻止,更不能明白其中的緣由,若那些大學生只是柴伯庸為引出鵬雁的工具,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
楊靖兒低垂著眉毛,清澈的眼眸里沒有一絲光彩,不知為何,雙腳似乎掛上了千斤鼎,怎么上樓都會如此費力。
“咣當!”
對面的房門關上,熊智宸扒著門縫的身子緩緩后撤,摸著冰冷的把手,想要去對面,又不知此時要對她說些什么。
而以他對楊靖兒的了解,明天她一定會出現在鬼陰山
熊智宸嘆了口氣,做到床邊的椅子上,不敢入眠,既然無法阻止,至少能躲在她身后,保護她吧
情報局
“有了!”一男子大聲道。
驚著了有些困倦的白思楠和柴伯庸,他們立即走過去。
“又出現了嗎?”思楠目光如炬,盯著說話的男子。
“是的,出現二十秒鐘,由南京發來的!”男子匯報道。
柴伯庸忙上前:“截取到內容了嗎?”
男子躲閃著眼神搖搖頭:“剛剛確定范圍,就消失了”
“范圍在哪里?”思楠問。
“在我們的東南方向,也就是永興路附近”
柴伯庸此時鮮有的果敢,正容嚴肅道:“繼續觀察,不能有一絲松懈,思楠跟我走,去復興路看看!”
說來,思楠也是頭一回見他如此正經百地安排任務,回過神兒后大步流星向前走,跟在他身后。
夜已深,街上寥寥無幾的燈光忽明忽暗,一會兒又不知影蹤,偶爾來往的路人,也被冷風吹得蜷縮一團,匆匆前進。
整個街區,連買東西的小販,也沒了蹤影,柴伯庸與思楠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復興路上,打破了這幽深長街原本的靜謐
卡車上,還裝著鐵鍋般大小的接收器,一旦再次發送電報,他們便能更加準確的定位。
思楠和柴伯庸下了車,仔細打量著過往的可疑人物,看到身材高挑纖瘦的男子,總要過去湊近一點看
二人穿梭于大街、弄堂,幾乎把這個范圍內所有在外溜達的人查了個便,可始終一無所獲!
“也許,他發完電報,就已經跑了!”思楠插著腰,有些筋疲力盡。
柴伯庸卻沒有一絲抱怨,甚至還有些精力充沛:“還有一種可能。”
思楠扭頭望向他:“什么可能?”
柴伯庸用袖口擦擦額間的汗水,迎上她的目光:“也許他根本不需要出來活動!”
思楠蹙起了眉毛,輕聲道:“你的意思,是他住在這里?”
柴伯庸挑起了一根眉毛,歪嘴湊近道:“如果他沒跑,壓根兒就住在這兒呢?”
思楠醍醐灌頂,其實,這樣的可能性更大點兒。
“那我們現在要一家一家的查嗎?”
柴伯庸伸出一只食指,左右搖擺:“非也非也,上海這么大,我們能劃分這么小的范圍已經不容易了,剩下的就交給弟兄們吧!”
思楠將信將疑:“這是什么意思?”
柴伯庸一個回身,胳膊搭在思楠的肩,二人一步步向前走去:“意思就是,明天,我給鵬雁準備了一頓大餐,如果他來,便是最好了,如果不來,我們就在這里加強警力,頻率車每天在這兒巡邏,我就不信,他鵬雁,還能隱身不成。”
思楠頓住了腳步,一手捏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隨意扔了下去,直直地望著他:“柴伯庸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真是越來越猜不透你了!”
“哈哈哈”柴伯庸笑出了聲音,臉上劃過絲絲不安,“我就是我啊,你想看透,直接問就可以了,不必去猜!”
“我問你就會如實回答嗎?”思楠的眼睛沒有一點躲閃,炙熱得讓人渾身不自在。
柴伯庸的瞳孔向右瞟了一眼,道:“當然了,你要問什么?洗耳恭聽!”
思楠的笑凝固在臉頰,與他對視幾秒,又冷冷撤回了身子:“沒什么,下次再問吧!”
說罷,便轉身離開
柴伯庸憋著一口氣終于松了出來,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擔心什么?隱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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