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沒怎么睡好。

    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死了人，而且連怎么死的，為什么死的都不知道，這種未知的恐懼在他們心頭扎根蔓延生長，黎歌經過走廊時，聽到許多嘈雜低語，其中還包括著歇斯底里的詛咒。

    說實話，黎歌并不覺得有什么好詛咒的，興許是因為她的經歷，讓她覺得死人這種事情過于正常。

    旁邊的人的哭喊聲，倒在血泊里的斷裂聲，篤篤地敲著她的神經，讓她時刻緊繃神經，雖然后來安穩地度過了那幾年，但她一直都沒有忘記過這種感覺。

    而來到新世界，則是讓她最直接地接觸到當初接觸過的黑暗。

    于是，熟悉的感覺不斷蔓延上來。

    她漸漸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死人？她的任務只是讓死的人數更少一點而已。

    而完全不讓人死掉的辦法，是妄想，是烏托邦，或者是怯懦，是退讓，犧牲在所難免，只是可以努力減少。

    雖然這么說很絕情，但在黎歌的眼里，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將這些人當作了籌碼，天天上演著開火車的選擇題，到底是要害死一個遵守規則的孩子，還是要害死好幾個不遵守規則的孩子。

    但后來她釋然了。

    在車軌沒有完全停工之前，本就不該讓孩子過去玩，亦者是在早期的教育之下，就應該教會他們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

    而事情發生了該怎么辦？

    若讓黎歌來選擇，不能停，她就不會改變自己的軌道。

    縱容一次出錯，就要縱容無數次的出錯，此后大家就會養成一個習慣，只要人多，犯錯也無妨。

    死人的代價是很慘痛，可通常這些無畏的人，就愛在死亡邊緣蹦跶。

    還很歡。

    新世界的死亡條件隨著難度的提升而擴大范圍，因此其他玩家總想著去試探，到底哪處是紅線，亦或者丟給別人試探，自己做數據的觀測者，如斯諾語。

    小豆聽到他們的低聲咒罵時，也忍不住心驚，暗中揪緊黎歌的衣服：“剛剛在樓上，我們是能很清楚地聽到樓下的聲音對吧？”

    黎歌點點頭。

    “那他們這么罵公主，會被抓起來嗎？”

    “不知道。”但大概率不會。

    若這個世界的規則真的那么嚴密，則他們說話的內容足以判他們死刑，這些人一個都逃不掉，何況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該好好扮演什么角色，但顯然他們的運氣夠好，這個世界的規則并不完美。

    在外面聽了好一會兒的咒罵，小豆沒看到下人上來，也松了一口氣，他見黎歌還想在外面待一會兒，便跟著在走廊上站起來聊天：“我剛剛還以為有一場惡戰呢，結果什么都沒有發生，話說回來，為什么我們能上去啊？難道是因為是晚上？”

    關于這一點，黎歌也有些茫然：“我不清楚。”

    明天還是問問古蹊桁好了，說不定他也上去過。

    “這就奇怪了。”小豆皺眉，“明天讓凌琦上去試試，反正他膽子大。”

    黎歌默默看了小豆一眼，這種看不出到底危險還是安全的事，他使起別人來倒是很順。

    小豆還想再問什么，這時只聽不遠處一間房間里爆發出痛苦的哭聲，眾人的嘈雜聲再度響起，同時房門被人打開，斯諾語他們本來就站在最外面，得到想要的信息之后便出門離開，凌琦和施佐緊跟著從后面出來。

    小豆立馬上去詢問，得知那位姐姐剛剛才醒，后背的傷很嚴重，至少有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而她想起來弟弟的尸體，便痛苦地哭起來了。說完后凌琦瞪了小豆一眼，問他：“你剛剛哪里去了？”

    小豆本能地看了黎歌一眼，見后者沒有什么反應，才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了他一遍，并請凌琦明天去試試。

    得知兩人去過三樓，凌琦意味深長地看了黎歌一眼，沒打算把他前兩天晚上的時候試著去三樓卻被擋下來的事情告訴他們，而是拍拍小豆的肩膀，敷衍道：“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去試試的。”

    小豆摸摸鼻子，隨后拉著黎歌回到房間，說不出是什么情緒，他本以為會很難入睡，但事情的真相是，他躺下之后沒多久就睡著了，仿佛凌晨的葬禮像沒發生過似的。

    隔天依然是前幾天的翻板，只是在經歷幾次死亡之后，玩家之間開始彌漫著不安的情緒，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是不是會選擇到自己。

    在房間靜養的姐姐情緒不定，時不時睜開眼睛，不知道自己是在現實還在幻覺之中，在恍惚之中，她想起劉然帶給她的玫瑰，想起劉然為她受傷，心里便又是一陣絞痛。

    思念之際，她艱難地從床上起身，目光朝桌子上投去，出乎意料的，她并沒有看到那束先前被她插在桌子花瓶里的玫瑰。

    昨晚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如果是誰有心拿走玫瑰她根本沒辦法察覺，但不過是一束玫瑰而已，會有誰去偷走？

    姐姐懷疑是掉到哪里去了，但她扶著痛楚難忍的身體來回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她心里開始漫起了一絲不大對勁。

    先前其他玩家的分析她也有聽到一些，知道玩家之中有些人掌握了一些線索，甚至是關于締結婚約的選擇對象是有固定的這種事她也略知一二，因此她也不得不想到，劉然是拿到了什么信物，導致公主找上他，而他拒絕后，被化成石頭這種事。

    兇手是公主，她定然要和公主見一面的，而這個辦法，顯然是締節婚約前的見面。

    但信物是什么？

    姐姐的腦海里立馬閃過了劉然拿著玫瑰沖她笑的身影，眼前便又是一濕。

    她逼著自己從悲痛中剝離出來，仔細分析當前的情況。

    當時小豆拿到的玫瑰并不新鮮，姐姐愛花，也曾鉆研過，而且這放了一小時和放了一天之間的差距實在過大，她當時只想過劉然是不是在哪里撿來糊弄她的，并沒有深入去想。

    但玫瑰在花壇那邊，正對大門，房間的窗戶連著后院，那里沒有玫瑰花，他何必多此一舉去前院摘花？或者是有人丟在地上，被他瞧見了？

    那人丟下來的目的是什么？是故意還是無意的？

    而從劉然得到花之后不久他就出事了，這事是不是和花有關系？

    姐姐扶住桌子邊緣，眼眸危險地瞇了一瞇。

    不管有沒有關系，她都要去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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