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夢見自己飛了起來。

    在星空里穿梭，眼前由黑到白。

    由清晨到日暮，由森林到山川。

    她飛過萬里河山，夢里城市的喧囂在她耳邊回旋。車水馬龍，是她熟悉的故鄉。

    最后，白水飛過一片碩大的湖前。

    湖面水波微漾，陽光正好，白云緩緩，時光清淺。

    這個夢好舒服。

    “丫頭？”

    一位奶奶拍拍白水的臉，將她的美夢打斷：“你怎么在這睡覺呢？”

    被喚醒，揉著眼睛起身，白水腦袋昏昏沉沉。

    她發現自己躺在涼亭的長椅上，夕陽將至，傍晚的暑熱也很明顯。

    白水依稀記起，自己來到離家不遠的湖邊畫畫，居然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她笑自己馬虎。

    “醒了？雖然是六月，你在湖邊小心著涼。”

    奶奶很熱心，她在湖邊散步，路過涼亭進來歇息。看白水一個小姑娘在亭子里睡覺，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叫她起來。

    “現在的年輕人啊，總是不注意身體。我孫子也是這樣。”

    她晃著手中的小扇子，嘮叨個不停。

    一說著涼容易得風寒，又說老了膝蓋會痛腰會酸，諸如此類反反復復，將她對孫子的關懷放到了年輕一輩的身上。

    這就是老人，在炎熱的六月還會擔心晚輩著涼。

    白水感到這個奶奶很親切。

    自打家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百雨也常常這樣管她。

    想到百雨，白水心中一動。

    回家。

    她想回家。

    明明中午才和他分別，才吃過他做的酸菜魚。在湖邊睡了一下午，她怎么就這么想哥哥？

    想立刻見到他。

    “最近也總有個小伙子，下午來湖邊喝悶酒，喝醉了就在涼亭里睡覺。我見著好幾次，有次夜里路過，他還在這喝酒。”

    奶奶說起自己見到的這個年輕人，不免擔憂。

    小伙子看起來很孤獨，應該很少有人關心他。

    不然，怎么放心他大半夜一個人在湖邊，而不見人來尋呢。

    遠遠瞥見湖邊站著一個人。老奶奶舉著小扇子一指：“你看，就是那個小伙子。”

    白水覺著喝酒這件事很投緣，喝著喝著就睡著了很像她會干的事。

    好奇中，順著指示投去視線。

    她看見湖邊欄桿旁，有一個身影。

    是百雨啊。

    銀發男人靜坐白水身旁。

    看著已經陷入三重幻境的白水，她臉上露出驚喜快樂的神色。她一定是在美夢中。

    他用手在她臉龐細細摩挲。

    最初，就因他總是很喜歡捏別人的臉，最終給自己結下一個孽緣。

    到現在還無法結束的孽緣。

    “白水，你是如何逃離幻境？”

    銀發男人輕問。

    陷入幻境中的白水，此時此刻所做的回答都來自內心最深處。做不得偽。醒來也不會記得自己說了什么。

    “我的能力，能看清虛假。”

    難怪。

    他明白原因了。

    一重幻境。用虛幻制造虛幻。

    作為幻術集大成者的銀發男人。

    往往使用一重幻境，就能把人玩弄在鼓掌之間。

    將人內心恐懼或憎惡的事物擴大無數倍，利用他們內心深處的弱點，制造驚嚇與恐懼的情緒。

    有人實力強盛不受影響，有人心智堅定不會輕易沉淪。但都逃不過第二重幻境。

    二重幻境。用虛幻制造真實。

    用虛假營造一個真實的維度，為一個人編織一個虛假的世界。沒有人能逃離。

    所以，一重與二重幻境。都是用虛幻營造的幻術，無法欺騙白水的眼睛。

    以至于她之前明明已經陷入幻術，還能以逃脫。

    不過。

    白水一定無法逃脫。

    這三重幻境。

    她沒想到，那個喝悶酒的人是哥哥。

    與奶奶告別，她一路向百雨的方向走去。

    她在思考奶奶的話。

    哥哥是什么時候開始，來湖邊喝酒睡覺的？他們每天朝夕相處，自己為什么不知道。

    最近，哥哥有發生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越這樣想，她腳步越凝滯。

    “為什么……”

    為什么白水想不起來一絲一毫，近兩個月有關百雨事。好像她根本就沒有和哥哥一起生活過。

    百雨靠在湖邊欄桿，瞭望遠處，手里一瓶榛子啤酒。

    自從上次來湖邊散心，偶遇分別的兄妹，聽見那首思念的歌。

    他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湖邊的景色很單一，就連大片槐林的槐花已經過了花期，衰敗凋謝。只剩白茫茫一片水，孤獨空寂，就像他自己。

    下班后來這喝酒，成了百雨近段時間的消遣。

    他心里好空蕩蕩。

    心里那個模糊的影子，究竟是誰。?電話響起，四周無人，百雨直接將電話外放：“百雨，你在哪？晚上出來喝酒嗎？”

    是他公司里要好的同事。

    “不了，我不太想。”

    “來吧，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好。一個人生活就是這樣，沒事的。”

    見百雨打電話，白水本想偷襲，她還是停在原地。

    等他把電話打完。

    順便也想偷偷聽聽他的近況。

    百雨喝一口啤酒：“沒事，從小到大我就是一個人，習慣了。你別擔心。”

    白水不樂意了。

    “哥哥！”她氣勢洶洶，哥哥怎么能說他是一個人生活。

    不要她這個妹妹了？

    一個聲音在百雨耳畔響起。聲音極其微弱，但讓他心里漏跳了一拍。立刻四處張望，尋找聲音來源。

    左顧右盼卻什么都看不到。

    那句“哥哥”實在微弱，響了一聲再沒響起。

    原來是幻聽。

    百雨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開啟新的一瓶，與同事繼續聊天。

    而在此期間。

    “哥哥。”“哥哥！”

    “百雨！”

    無論白水如何在他身邊呼喚，百雨都沒有任何反應。她站在百雨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揮舞，他的視線都是穿透白水看向遠方。

    無視自己？

    白水以為白雨在故意逗她，氣呼呼去拽他的胳膊。

    沒想到，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

    白水慌了。

    她怔怔看著自己的手，再一次試圖觸碰白雨。

    這一次，她整個人都從他身體中穿透而過。就好像活在兩個世界一樣。

    近在咫尺，哥哥卻看不到她。

    她想去觸摸，卻怎么都觸摸不到。

    白水意識到了什么，靜悄悄在他身邊站立了很久很久。

    觸不可及。

    是怎么了。

    “這是？”脖頸處的星辰吊墜突然發光，微弱星光將白水全身籠罩。

    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回旋。

    nine的聲音傳來：

    “白水。”

    “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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