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淑梅不在,倩倩倒是覺得渾身不自在。見博藝進(jìn)門,她猛的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故意走到鏡臺前,順手抓起一把梳子在手里把玩。
“淑梅姐不是幫你看店嗎?你怎么上我這里來找?”
“她沒來你這里嗎?那就奇怪了,她能跑哪里去了呢?”
博藝沒有多問,自言自語的走出了理發(fā)店,看著熟悉的大街,他不知道該上哪里去找。
倩倩從博藝的臉上看出了擔(dān)心,她思索片刻,朝門口的博藝說到:“會不會是回村里去了啊?”
“我剛從村里過來,她沒回去啊!行了,你忙吧!如果她到你這里來,記得讓她去我那里,我有重要事情要給她說。”
博藝說完,沒等倩倩應(yīng)到,就急急的朝著菜市場的方向找去。
淑梅在河邊坐了整整一下午,靠坐在河邊的大柳樹下,全身被雨水濕透。此刻已經(jīng)雨過天晴,天邊晚霞滿天。
淑梅拿出自己隨身帶著的照片,看著照片里明眸皓齒,笑容燦爛的小雙凝。一直面無表情的她,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這張照片是她找尋小雙婉的唯一線索了,好在她們是雙胞胎,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不然即便是淑梅想找,也無從找起。
那堆奪命的報告單,放在她身旁的草地上,因?yàn)橛晁厦娴淖忠呀?jīng)迷糊不清。
直到天邊最后一抹晚霞褪去,大地披上了黑夜的外裝。淑梅才艱難的從地上爬起,邁著沉重的腳步,朝糧店的方向走。
博藝快把整個鎮(zhèn)子翻個地朝天,總后還是未能找到淑梅。他心急如焚,站在糧店門口焦急的徘徊等待,希望淑梅能快點(diǎn)回來。
此刻,對淑梅的擔(dān)心,已經(jīng)替代了他心里滿滿的幸福感。他愁眉緊鎖,已經(jīng)看不出好事將近的開心。
時間就這樣一秒一秒的過去……
當(dāng)看到淑梅出現(xiàn)在自己視野里時,博藝激動得發(fā)狂。他像撲食獵物的獅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進(jìn)夜色,沖到淑梅身旁。什么也沒來得及說,一把把淑梅抱入懷里,抱得緊緊的,緊的淑梅都喘不過氣來。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下午,我的心臟都差點(diǎn)被你嚇?biāo)椋缑罚院蟊灰宦暡豢缘教巵y跑,我會擔(dān)心你的,我不能沒有你。”
博藝帶著責(zé)備,帶著擔(dān)心,帶著深情厚意的話,讓淑梅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此刻,她只能用眼淚來詮釋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
激動過后,博藝這才發(fā)現(xiàn)淑梅全身濕透,趕緊拉她進(jìn)屋,把淑梅推進(jìn)里屋,讓她把濕衣服換下來。
博藝替淑梅關(guān)好門,等在店里的沙發(fā)上,此刻,他內(nèi)心激動萬分,等淑梅出來,他就可以把婚宴的事告訴淑梅了。
排除萬難,她們終于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博藝心里是又激動又幸福。幸福甚至蒙蔽了他的雙眼,他根本沒有看出淑梅臉上的痛不欲生。他坐在沙發(fā)上,有些坐立不安,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水。
淑梅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站在衣柜上的穿衣鏡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看著身上那可怕的膿瘡,她緊緊要著自己的下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之前說好了,放棄治療的,可看到博藝就因?yàn)樽约翰灰娏税胩欤托募比绶俪赡菢樱齽訐u了,她猶豫了,她糾結(jié)了。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博藝趕緊把她拉到沙發(fā)上坐下,博藝緊緊抓著她的雙手,含情脈脈的看著淑梅。
“淑梅,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們的婚期訂了,下個月初二,請?zhí)家呀?jīng)發(fā)出去了,辦了50桌,我終于可以實(shí)現(xiàn)對你的承諾,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你娶進(jìn)門,開心嗎?”
博藝笑顏如花,從他那激動的聲音里,淑梅都能嗅到幸福的味道。
她明白博藝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可對現(xiàn)在的她而言,是有驚無喜。她緊鎖眉頭,不敢抬頭看博藝,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幸福。
“怎么?你不開心嗎?是怪我沒同你商量,就私自把婚期訂下來嗎?淑梅,你別不開心,我也只想給你個驚喜。”
“沒有不開心,只是有些突然,我還沒回過神來。”
博藝還從包里掏出為淑梅準(zhǔn)備的黃金戒指和項(xiàng)鏈,放到淑梅眼前。
“淑梅,這是買給你的,和你好了這么久,也沒送樣像樣的東西給你,來,我給你戴上。”
博藝沒等淑梅作聲,先拿出戒指套在了淑梅的手指上,又取出項(xiàng)鏈替淑梅戴上。
事后,博藝坐下來,滿意的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淑梅,我會愛護(hù)你一輩子,謝謝你給我愛你的機(jī)會。”
博藝牽起淑梅戴戒指的那只手,放在唇邊,陶醉的親吻了一下。
老天爺,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已經(jīng)欠眼前這個男人太多太多了,難道你還要讓我再狠狠的傷他一次嗎?你為何這么殘忍,為何讓這樣的病魔落到我身上。
淑梅還是沒有忍住,內(nèi)心一番掙扎后,撲到博藝懷里,放聲痛哭起來。
博藝被淑梅這意外的舉動,弄得滿頭霧水,措手不及。
他伸出雙臂,溫柔的抱著淑梅,撫摸著淑梅烏黑的發(fā)絲。他不明白,淑梅的哭聲是喜極而泣,還是因?yàn)閯e的事,但不論因?yàn)槭裁矗藭r他能做的,就是給她一個可以依偎的懷抱,給她一個溫柔的擁抱。
他靜靜的抱著淑梅,什么也沒說,想讓淑梅盡情的哭,喜也罷,悲也罷,眼淚是最好的良藥,會洗掉這一切的。
許久,淑梅才停止了哭泣,從博藝懷里掙脫出來。
博藝溫柔的替淑梅擦拭著臉上的淚水,笑著說:“你呀!這么大個人了,還像個孩子,動不動就哭。”
“博藝,我不想結(jié)婚。”
聽到這刺耳的話,博藝在淑梅臉上游走的手停了下來。片刻的驚訝之后,他輕松自然笑著說:“淑梅,別鬧了。”
博藝看著淑梅極其嚴(yán)肅的表情,以為淑梅是在和自己說一個冷笑話。他用停在淑梅臉上的手,刮了一下淑梅的鼻梁,這個動作對于她倆的年齡而言,顯得有些幼稚。
“我沒鬧,我現(xiàn)在不想結(jié)婚,我想去找小雙婉。”
淑梅再次向博藝確認(rèn),自己沒和他開玩笑。
“我還以為什么事呢?等我們成了親,我陪你一起去找小雙婉,你放心,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會好好對她們。”
顯然,這樣的借口,根本無法說服博藝。
淑梅又不想把病情告訴博藝,醫(yī)生說了,手術(shù)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要是自己在手術(shù)臺上下不來,這不是害人又害己嗎?讓博藝最后弄得個人財兩空。
與其拿錢去賭一把,還不如坦然接受,把治病的錢留給生者。可,要怎么樣才能讓博藝打消結(jié)婚的念頭呢?
“博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對小雙凝好嗎?”
“呸呸呸!說什么話呢?趕快吐掉。”
博藝覺得淑梅說的話不吉利,趕快讓她把這話當(dāng)做唾沫吐掉,他繼續(xù)肯定的說到。
“這樣的問題,你大可不必問出口的,我知道你心里應(yīng)該明白我的想法。”
是啊!自己怎么能質(zhì)疑博藝呢!這么多年了,他是怎么樣的人,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這簡直是多此一舉。
既然小雙凝有博藝照顧,那自己就真的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剩下的時間,就是去找小雙婉,看在臨死之前,自己還有沒有緣份和她見上一面。
“行了,天不早了,我去做飯,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說。”
反正這一時半會兒,自己也找不到借口說服博藝,淑梅以做飯為借口,不再和博藝糾纏下去。
晚飯后,淑梅回了倩倩那里,現(xiàn)在她心里很亂,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博藝。躺在自己身邊的倩倩早已入睡,睡得是那么香甜,而她輾轉(zhuǎn)反側(cè),怎么也睡不著。
到底該怎么辦呢?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逃避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這婚是結(jié)也不是,不結(jié)也不是,無論選擇前者還是后者,對博藝來說都只有傷害。
也許,把真相告訴博藝,才是對博藝最好的交代。
想到此,淑梅披上衣服,輕腳輕手的下了床,找了一些紙筆,準(zhǔn)備用書信的方式告訴博藝實(shí)情。
在發(fā)黃的白熾燈光下,淑梅那張臉顯得格外的憔悴,她緊緊握著手里的筆,筆在信紙上緩慢的游走,一個個并不工整的字出現(xiàn)在了信紙上。
博藝:
對不起,我這次又要失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命犯煞星,凡事和我有關(guān)的事和人,都得不到好結(jié)果。我不能陪你攜手到老了,就在昨天,醫(yī)生告訴我,我得了乳腺癌。短則只有三月的生命,我想用剩下的生命,去做自己該做的事,去做一個母親該做的事,當(dāng)你看到這信時,我已經(jīng)踏上了尋女之路。
既然沒有福分陪你到老,憑什么還要在最后關(guān)頭,讓你再背上一次婚史,這場婚禮應(yīng)該留給真正能陪你到老的人。
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因?yàn)槟愦饝?yīng)過幫我照顧小雙凝的,你要好好的活著,幫我把小雙凝撫養(yǎng)成人。
——淑梅絕筆
心里有好多話想給博藝說,可真正提起筆的時候,她又不知道該寫什么了。
信成,她已是淚流滿面。
其實(shí),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博藝為自己做這做哪呢?最后那句讓博藝為她照顧小雙凝,也只不過是讓博藝能盡快忘記自己,盡快從傷痛中走出來,能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精神上有所寄托罷了。
可轉(zhuǎn)念一下,博藝還有小佑琛,怎么會沒有精神支柱呢?自己貌似又多此一舉了。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幾年之后,也許他又能碰到心儀的人,就會把自己淡忘。
就像現(xiàn)在一樣,自己腦海里浮現(xiàn)的全是博藝的影子,繼宗的模樣是那么模糊,模糊得自己都不記得繼宗長什么樣了。
第二日一早,天不見亮,淑梅就把倩倩給拽了起來。
倩倩揉揉朦朧的睡眼,朝著窗外忘了一眼。又一頭倒到了床上,嘴里嘀咕著,“天還沒亮呢!讓我再睡會兒。”
淑梅強(qiáng)行將她拽起來,把昨晚寫好的信塞到她手里。
“倩倩,若今天博藝來找我,你把這封信轉(zhuǎn)交給博藝。”
“你們又在玩什么呢?有什么事不能當(dāng)面說嗎?還玩起浪漫來啦!要不,我先一睹為快,提前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淑梅塞到她手里的信,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突然覺得沒那么困了,說著就打算去拆信,淑梅慌忙伸手去阻止。
看著淑梅一臉的緊張,倩倩輕松自然的笑著說:“行,不看,懶得我看了嫉妒羨慕恨。不是,淑梅姐你是要去哪里嗎?干嘛不親自交給博藝。”
“我要出遠(yuǎn)門一趟,倩倩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年紀(jì)也不小了,找一個合適的人就嫁了吧!今生能遇到你這樣的知己姐妹,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再見了,保重。”
她緊緊抓著倩倩的手,對于這個一直與自己同甘苦共患難的好姐妹,淑梅心里還是很不舍的。只是幾句簡單的告別話,卻又勾起了淑梅心里的傷感之情,她的眼里不自覺的閃著淚花。
剛剛還笑顏如花,一臉輕松的倩倩,聽了淑梅的話,看著淑梅那難過的表情,她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淑梅姐,你是怎么了?干嘛突然要出遠(yuǎn)門,是有什么事嗎?我陪你去吧!”
淑梅正打算轉(zhuǎn)身離去,倩倩敏捷的抓住她的手,強(qiáng)行阻止了她欲離去的腳步。倩倩能感覺到,淑梅這不是簡單的告別,倒是有點(diǎn)像留遺言的感覺,聽得她不寒而栗。
淑梅用力扳開倩倩的手,邊走邊說:“不用,你好好看店,我一個人去就行。”
倩倩慌忙下床穿好鞋追出店外,淑梅已經(jīng)跑出好遠(yuǎn)。她大聲叫了兩聲淑梅的名字,淑梅連頭也沒回,繼續(xù)快步向前走。
倩倩被淑梅弄得滿頭霧水,她看著手里的信,撓了撓頭,無奈的轉(zhuǎn)身回到店里。
淑梅邊走邊哭,就這樣踏上了尋女之路。她不打算去見博藝最后一面,也不打算回村里去看小雙凝,她怕自己若見到小雙凝,就不舍得邁開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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