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有不少廢棄宮殿,流光園只是其中之一。
荒園大門掛著一副鎖鏈,西面的小門不知何時被撬開了。園中雜草遍布,枯葉成堆,程清宛跟隨香巧悄悄接近留仙臺時,隱約聽見前面兩人的對話。
烏云蔽月,粗壯的石柱后,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問:“新進宮的那位,動作似乎多了些?”
海姑姑低聲道:“您放心,憑她動作再多,也越不過我去。貴妃娘娘信我,西側殿更讓我把得死死的,一切如舊。”
那人登時不滿了,譏諷道:“你想兩邊討巧,也得有那個能耐。我話擱在這里了,咱們娘娘不喜南熏殿的人出風頭,無論使什么手段,務必叫她老實下來,更要與貴妃離心!”
海姑姑道:“叫她老實下來倒不難,可叫她們姑侄離心,那不是在為難我嗎?”
那人笑道:“咱們娘娘身邊可不缺人使喚,不如換個人頂替你?”
海姑姑一聽要換人,語氣馬上慌了,連連保證道:“別別別,我定是能做到的。”
“最好是如此,喏,這包藥你交給……”
“是誰在那兒?!”那人話還未說話,就讓海姑姑打斷了。
方才烏云散去,月光再次灑滿人間,原本漆黑的地上竟投映出一個人影,海姑姑不經意瞧見了,情急之下竟喊出聲來。
躲在柱子后面的香巧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頭也不回地往回跑,海姑姑兩人見狀忙追上去。
程清宛藏得隱蔽,一時沒被發現,待人全部跑遠了,她才走出來,手心冷汗涔涔。
現在走出去,路上指不定會與海姑姑遇見,故而她不即刻趕回南熏殿,而是轉頭去了青鸞宮。
周月莘尚未就寢,聽人說程清宛來借燈,忙請人進來,笑道:“夜色已深,你走回去時腳程若慢些,指不定宮門就上鎖了,還是我借一頂步輿送你回去罷。”
“多謝公主體貼。”程清宛順勢答應了。
“無須客氣的。”周月莘讓人抬來步輿,親自把人送到門口,笑吟吟道:“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你了,沒說完的話,咱們下回接著說。”
程清宛眉睫一動,應了聲好,就被人扶上步輿,匆匆抬出青鸞宮了。
月色冷清,宮道寂靜,程清宛坐在步輿上,遠遠看見海姑姑走在前面,腳步匆忙。
程清宛不動聲色,待距離縮短了,才出聲喊住她:“海姑姑。”
海姑姑驚忙回頭,手上挽著一個竹籃,一見是她,臉色登時有些古怪。
兩人漸漸靠近時,步輿停了下來,程清宛坐在上面,低頭微笑問她:“海姑姑怎么也這般晚?”
海姑姑探究道:“我去園子采些鮮花,明早給公主做糕點用,程姑娘您?”
程清宛笑道:“我剛從五公主那兒出來,恰巧與姑姑遇上了,不如一同回去?”
她一面說著,一面挪出位置來,海姑姑卻擺手道:“不用了,再有一段路就到了,你先走罷。”
程清宛擔憂道:“不走快些,宮門只怕要上鎖了。”
海姑姑笑道:“我走路快,不耽誤的。”
她兩次推辭,程清宛便不再勸,道:“那我先行一步,路有些暗,海姑姑仔細些。”
內侍抬著步輿繼續前行,程清宛先她一步回到西側殿,梳洗后正要歇下,卻聽見外面吵吵鬧鬧,便讓東珠出去看看。
外面海姑姑大張旗鼓的,東珠略一打聽便知曉原委,原來是海姑姑丟了一支金簪,懷疑是側殿的宮女偷的,正要搜查房間。
程清宛聽罷,略一思考,轉身取出一只長木盒,對東珠道:“你去轉告海姑姑,就說公主明日還要上書堂,外邊吵吵鬧鬧的,定然會打擾到她休息。再說,宮女偷竊的事兒不管是真是假,說出去到底不光彩,不如早明再稟報娘娘,讓她來處理此事,以免抹黑咱們南熏殿的名聲。這盒子里的金簪,就先補償給海姑姑,請她暫時忍一忍。”
盒子送回去,海姑姑的動靜小了不少,她也不是真的丟了金簪,只是借機搜查宮女的房間,看能不能找出第二個香巧。
次日一早,趁著海姑姑在張羅早膳,程清宛先來到主殿拜見皇貴妃。
“娘娘,這宮里我只怕待不下去了。”
皇貴妃剛換好衣裳,坐在銅鏡前梳妝,聽她突然來哭訴,便問道:“怎么了?”
她起初不以為意,然而見程清宛低頭不語,知她是有秘事要說,于是揮退宮女,再次問道:“發生了何事?”
程清宛跪在她腳下道:“我昨夜見香巧鬼鬼祟祟地跟蹤海姑姑,一時好奇便跟了上去,卻看到海姑姑在流光園與人密謀,聽她們的意思,是要讓娘娘與寧國府離心。香巧不幸讓她們發現了,若是被抓住,只怕兇多吉少。”
皇貴妃笑道:“你與我同出一脈,我定然是信你的,就算你與五公主走得親近,我也不曾懷疑過什么。”
程清宛正色道:“我自然不會因外人而與娘娘疏遠,可我聽說那人眼線甚多,娘娘一次信我,兩次信我,難道還能次次信我?”
“你是想讓我把暗樁拔掉罷?”皇貴妃低嘆,把她扶起來,說道:“可是清掉一批,還是另一批來,海姑姑更是不能動,她是陛下給寶兒挑選的乳娘。”
程清宛好奇問:“娘娘難道沒有自己的人?”
皇貴妃沉默了片刻,說道:“前些年是有的,但折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分給東側殿。你別怪我心狠,無論如何,我都是要保住六皇子的。”
程清宛聽罷,亦是沉默。她在寧國府,寧國府依舊昌盛,卻不知皇貴妃在宮里竟這樣舉步維艱。
“宛宛。”皇貴妃握住她的手,眉眼慈祥道:“你若不想在宮里待著,不如答應與六皇子定親,我送你回家待嫁,往后我定象護他那樣護著你。”
“娘娘怎么還未打消這個念頭呢?”程清宛不動聲色把手抽回,條理清晰道:“先帝打江山時為獲得各方勢力支持,大肆封賞侯爵,倚重世家豪族。新王朝建立以后,朝廷利益被各方勢力分割,任誰是君王,都不愿意看到這樣的局面,所以政權穩固后,定會逐漸打壓世家豪族。等到新帝登基,昔年共打江山的功臣,又剩余多少呢?”
“如今朝堂上,梁相樹大根深,程氏門生廣布。兩家已結姻親,若六皇子再加進來,陛下的龍椅還能坐的穩嗎?就算,您想強奪……”程清宛低聲,定定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梁程兩氏皆為簪纓世族,名望顯赫,錦上添花的事情,他們是不會為你背負罵名的。”
皇貴妃心里咯噔一聲,神色慌亂道:“莫再胡言亂語,我怎么會存那樣的心思!”
程清宛猶豫問道:“程氏是陛下一手提拔的,怎么如今卻叫陛下這般防備?”
“你問我?”皇貴妃冷冷笑道:“怎么不去問你那高風亮節的好父親?”
“是我逾越了。”程清宛向她告罪,之后再請辭,走時回頭道:“那人似乎給了海姑姑一包藥。”
皇貴妃只應一聲:“知道了。”
程清宛出了門,沒來得及用早膳,便隨寶兒到書堂去,女書讀到一半時,有內監來領人,說是宮里發現了尸體,淑妃讓程女史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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