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悄悄而至，天氣越發悶熱了，比去年盛夏晚六天，陛下擬定于七月廿日往清涼行宮避暑。

    幾位皇子公主也在隨行名單中，學到七月中旬，書堂便要停課，一直到八月廿二日，皇子公主們避暑歸來。

    停課前三日，謝述懷送來一封信。

    原來，大太監那日在御前說的話，不知為何流傳了出來，伯賞是諂諛獻媚之輩，夢佛東行不過是愚弄人的。加之羅濟暗中打壓，翰林諸士皆不愿與伯賞往來，甚至當面挖苦嘲諷。

    伯賞一時飽受非議，他初嘗名利帶來的甜頭，尚未功成名就，怎甘心就此落魄？

    他忍痛拿出陛下賞賜的百金，暗中籠絡御前太監，盼望他們替他美言幾句，未料錢使出去了，事情卻半點著落都沒有。

    伯賞賠了夫人又折兵，一時大受打擊，這才給程清宛傳了信，要她資助五十金。

    五十金不是小數目，東珠惱怒道：“咱們入宮前帶的銀子，已經花了大半，這個伯賞開口就是五十金，好大的口氣！”她提醒道：“姑娘，您可千萬不能答應。有一就有二，您這回答應了，下回他再開口，那就是一百兩了。”

    程清宛倒不惱恨，與人做買賣，哪有不投錢的道理？

    她笑道：“金子是要給的，但不能亂給。”

    當即寫了一張紙條，又讓東珠到廚房蒸一份荷花糕，次日提到書堂去，請謝述懷代為轉交。

    謝述懷接過來，在手上掂了掂，笑道：“這回的荷花糕分量倒不少。”

    塞了金子的荷花糕，分量自然不輕，程清宛道：“聽東珠說他哥哥愛吃，故而多做了一些，謝官人若也想嘗嘗，明日讓東珠蒸一些送過來？兩次勞煩你，怪不好意思。”

    謝述懷搖頭道：“我素日不喜甜食，須知蜜糖食多能壞牙，牙若是壞了，連根拔起，豈不是得不償失？”

    程清宛笑道：“謝官人有遠見。”

    謝述懷見她故作不懂，輕輕笑了笑，轉身提著荷花糕回去。

    除了贈予金錢，程清宛還約見了伯賞，教他想無論如何，務必想法子到翠微園來一趟，有要事相議。

    月上枝頭，臨近約定的時辰。

    程清換上宮女的衣裳，穿戴齊備，正要出門時，東珠卻遲疑了。

    她勸誡道：“姑娘，私會外男是重罪，若叫人撞見了，那就是人贓并獲，百口難辯了。”

    程清宛道：“若是在一個月前，他正受人矚目時，我定是不敢叫他來相見的。如今他名聲已臭，旁人避之若浼，怎會再關注？”

    東珠問：“倘若是本他本人下套呢？”

    “畢竟您可是把他一家老小都接走了，又害得他臭名遠揚，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您。”這話東珠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她不死心問道：“姑娘，您到底想做甚么？”

    程清宛略過她后一句話，只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見面的地兒定在翠微園的聽雨樓里，四扇門大開著，程清宛與東珠望了望四周，確定無人后，才戴上面紗走進去，鎖了三扇門。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微胖的嬤嬤，四十往上的年紀，挽著高髻，臉蛋擦的白白的，腮邊涂了大紅胭脂，走路姿勢扭扭捏捏。

    她站在門口，縮著腦袋朝里面望了一圈，唯見兩個年輕的宮女，一時踟躇不敢上前。

    東珠見他生的高大，形色怪異，試探問一句：“您姓伯？”

    那嬤嬤連忙點頭，開口道：“正是。”

    婦人的妝扮，男子的嗓音，原來是換了女裝蒙混進來的。

    東珠忍著笑，招手讓他進來，自己則走過去虛掩上門，留一條縫隙，站在門邊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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