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偏西時,三人便要告辭,拜別了長輩,程清宛姊妹將她們送到門前,依依惜別。
回去時,南枝正領(lǐng)著丫鬟收拾殘局,程清宛從書架上隨意拿一本書,倚在竹榻上覽閱。
程素妍坐在一邊兒,見她不言不語的,遂輕輕咳一聲,說道:“那紀姑娘當真好忽悠,也當真好有錢,你不過提了兩句,就哄得她拿出一萬兩來。”
“這一萬兩只怕不是她的,而是紀太太的!
“這話怎么說?”
程清宛握著書卷道:“紀家出身南都紀氏,原來是商籍。太祖開創(chuàng)新朝之初,朝廷頒布了一條賣官令,有能出家財助國稍多者可賜官身。那時許多富商紛紛慷慨解囊,向朝廷捐贈財物,獲得個散官頭銜,紀家便是其中之一!
她翻過一頁書紙,繼續(xù)道:“只是納訾售官這事兒,本就不應(yīng)當提倡,沒幾年國庫稍稍充裕,太祖便取消了這條法令。如今工商雜流再想入仕,遠沒有那樣容易。”
程素妍怪道:“散官不是無職務(wù)的?怎么紀家還能平步青云了?”
程清宛抬眸看她,卷書輕輕敲一敲她的腦袋,笑道:“所以你上回說錯了,紀家不是突然加官的。官職沒法兒世襲,高堂過世后,紀老爺走了宦官的門路,才慢慢做到四品官員的位置!
程素妍頓時明了,說道:“我明白紀舒的用意了。紀家是想要與之相匹的名聲地位,可她家本就不是科舉入仕,而是買來的官職,走的又是宦官的門路,故而在望族中聲名不高。紀太太是打算,走咱們府上的門路,融入燕京勛貴之中?”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直白問道:“你收了她的銀子,是想幫她?”
以公謀私,這可不是小事兒。
程清宛搖頭道:“至多是力所能及時拉紀姑娘一把,哪有能耐幫到她家里去?”
“那便好!背趟劐闪艘豢跉,仍皺眉道:“咱們家可是書香門第,切不可讓那些阿堵物,辱沒了程氏的門楣!話又說回來,你做甚么不好,非要去沾染生意?”
牽連門楣的事兒,程清宛伊始便決定不碰,是以對程素妍的勸告悉數(shù)接受,至于她后一句發(fā)問,只推說是隨意玩玩,叮囑她切不可說出去。
“放心罷,我都明白,對誰都不會說。”程素妍再三保證,聊多幾句便感困乏,回自個兒閣樓里歇息。
晚風輕拂,細碎的暮光透過湘妃竹簾,斜映在烏木案幾上,為瓶中的玉簪花鍍上一層淡淡金光。
南枝挑開竹簾,捧茶進來,將殘茶換過之后,雙手遞上一張銀票,回道:“方才丫鬟們收拾隔間,在棋盤上發(fā)現(xiàn)這張銀票,正好是五百兩,應(yīng)是趙姑娘留下來的。”
程清宛點點頭,把書卷擱下,接過銀票后,吩咐道:“你們從五爺院里借了幾張棋盤?都擦拭干凈了,就趕緊給人送回去!
南枝應(yīng)答了,端起茶盤正要退出,卻聽程清宛道:“叫東珠進來!
“是!
庭院里,兩張雙陸棋盤具已擦干,東珠讓人將洗過的棋子清點一次,確定無誤后,便要領(lǐng)人將棋盤棋子抬回去。南枝見了,忙擱下茶盤過來替她,叫她進屋回話。
竹簾再次被挑開,程清宛抬頭看去,見是東珠進來了,便問道:“你那邊的事兒,辦得如何了?”
東珠近前,細聲回答道:“午時譚公子那邊來人相接,我見您正與客人吃茶,便沒有驚動,只與她將諸事商議好,明兒請牙保做個證,簽了契約便妥當了!
官員及其親屬不得經(jīng)商,這是本朝法令明文規(guī)定的,故而多數(shù)人將商鋪掛在家奴名下,由他們?nèi)ゴ蚶怼?br />
凝香坊的契約,程清宛記的是南枝的名字,金鋪的契約,便記上東珠的名字。
她又問:“另一件事兒?”
東珠忙接過話,小聲道:“那件事兒,他們今早安排人去了,打算把人安置到穎縣,您看如何?”
跟在程夫人面前說的不同,程清宛并未放棄伯賞,而是改將他的家人托付與譚少卿。
東珠回這話時,心有疑問卻不敢言,只思忖道:“也不知姑娘使這般強橫手段,究竟是要做甚么?”
程清宛卻無心為她解疑。
眼下最緊要的事情已決定了,至于商鋪,先前姑娘們一塊兒商量,王錦云自說負責聘請金匠來打首飾,紀舒則把商鋪修繕及請掌柜、伙計的活兒一并包攬了。
掛記的兩件事兒都有了著落,程清宛不覺釋然,笑道:“既然安排妥當了,這事兒往后咱們閉口不提,太太那邊更不能說漏嘴,知道了?”
她將諸事說畢,便叫東珠熄了熏爐,將兩扇窗上遮光的竹簾打起來,透透氣兒。
往后幾日,也有幾家姑娘下帖子來請,可到底夏日難挨,程清宛只赴宴一回,之后皆推說身子不爽利,不愿折騰了。
這一日,程清宛來至程夫人房里,程夫人不在,唯有雙橋在房里做繡活。雙橋見姑娘來了,笑著招呼她坐下,自去端茶。
針線在桌上擱著,黛綠綢面,金絲云紋,程清宛瞧這顏色圖樣,暗想是做與程小五的衫子,便拿棚子就著原來的圖樣繡下去。
方穿了幾針,隱約聽見外頭有人說說笑笑的,抬頭望去,原是李氏挽著程夫人進來了。
程清宛停了針活兒,笑問道:“瞧你兩這般高興,是有甚么喜事兒了?”
李氏笑道:“明兒要去娘家吃滿月酒,算不算喜事兒?”
程清宛道:“自然算的。我祝賀得晚了,大舅子得了哥兒,又擔任京官,可說是雙喜臨門!
喜慶的話兒,李氏聽了真心歡喜,坐下來同她們一塊兒吃茶,說了一會子話才回去。
待李氏走了,程夫人的笑意就淡了下來。
即便不說,程清宛也猜到她愁哪些事兒,無非是李氏過門多年,卻未曾生下一兒半女,偏偏程儀愿意寵她,不讓妾侍先懷。
兄長房里的事兒,不是她可以指摘的,程清宛避開不談,一面做著繡活兒,一面問:“小五甚么時候回來呢?”
“來信說中秋前一日能趕回。”程夫人道。
“能回幾日?”程清宛又問。
“沒提,約莫待兩日罷。”程夫人看向她,笑了笑道:“這是我讓雙橋給小五做的衣衫,怎么讓你拿去做了?”
程清宛笑道:“左右無事,做做繡活兒也好,權(quán)當打發(fā)時日了!
雙橋原先已繡好大半,加之云紋刺繡容易做,程清宛一面繡,一面與程夫人閑聊著,只費了半天功夫,便將一整面云紋繡好了,叫雙橋拿去縫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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