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面山坡上的雪漸漸地消融了,露出了灰黑色的地皮,和上面搖曳著的枯槁野草。風好像比原來更冷了,也更活泛了。它像一個多動的小孩子,總喜歡在山谷間溜達,并且放肆的地吹口哨。太陽也變得勤快,它會賣力地把空氣中的霧霾趕跑,然后,坐到某個樹枝的尖上,悠悠地蕩秋千。它的光線看上去并不弱,其實,那也是假象。不信,有誰敢不穿棉服地出溜達一圈,不出半個小時,保準鼻涕眼淚一大堆。這樣的季節(jié),這樣的日子大家都會呆在有玻璃的大房子里,接受陽光的沐浴,既溫暖又愜意。
不過,好像還真有一個例外的,這是一個女人,她身材瘦小,面容枯槁,上身只穿一件單薄的絨衣,腳上穿一雙黑色雨靴。正費力的攀住一個樹枝,使勁往樹上翻去。
她的左手腕上晃蕩著一根繩子。繩子很長,是由各種各樣的衣服的布條捆綁而成的。繩子一直延伸,延伸到正坐在山坡上閉目養(yǎng)神的陳斌賓的手上。
陳賓的身子下面是一塊剛挪過來不久的大石頭,倒是挺圓滑的。只是陳賓的臉色有些難看,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個山坡上他能牽著雨珊夠到的樹只就這么多了。
把這棵樹的樹枝折完,要想在這樹枝取暖做飯,他就必須解開雨珊手上的繩子放她一個人出去,可是他知道如果他解開那束縛著雨珊的繩子,雨珊一定會被獵人追趕的兔子一樣的跑掉。然后再也不會回來,留下他一個人真正地自生自滅。可是如果不解開,不放雨珊自己出去,別說柴了,恐怕他們那已經(jīng)見底的米也扛不過兩天。
這幾天那個汪洋好像很老實,既沒有打來電話,又沒有找過來。當然更不會再賤兮兮地給他們送來糧食。
他媽的看上去不是挺有擔當?shù)膯幔吭趺催@時候倒真地當起了縮頭烏龜。
陳賓輕輕地冷哼了一聲,在心里把自己鄙視了幾遍,你離開他汪洋難道就活不下去了嗎?你缺他汪渣男送來的幾粒米嗎?你當他送米是好人好事呢,每一粒都他媽是你女人用肉換的。你他媽難道沒出息地需要自己老婆的姘頭養(yǎng)活?
笑話,雖然他身上缺了那么一塊骨頭,但是骨氣卻是不能缺的。沒有汪洋,他不但要活下去他還要活得好好的。天無絕人之路就是說給他這種身臨困境的人聽的。
陳賓從口袋里拿出大哥大,按著自己記憶中的那個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接通,里面是一個中年男人接聽的。
“喂,你好這里是某某溝便利站,我們這里是一家集餐飲、住宿、出租、救援等業(yè)務于一體的……”
陳賓不耐煩地打斷他: “我們被困在摩天嶺的山谷里,你們可以派人來這里營救我們嗎?”
電話里的人聲更加親切。
“摩天嶺山谷里?我們這個便利站就在通往摩天嶺的半路上。你進山的時候應該從我們這里路過過……”
“廢什么話!”陳賓更加不耐煩:“你就告訴我能不能來人接我們出去。”
“能倒是能,不過您要知道這山里下了大雪,這路已經(jīng)封了好多天了。路上很危險……”
陳賓啪的一聲拍了一下大哥大,估計是把那邊的人嚇了一跳,趕緊噤了聲。
“你不就是想趁機多訛點錢嗎?還他媽拐彎抹角的,要多少你開個價?”反正老子也沒錢。你他媽開一萬和一塊都一個樣。
“是這樣我們不是訛您,我們一直都是明碼標價……”
陳賓差點把電話摔石頭上:“老子要你說價格,價格,聽不懂人話?”
“一個人一百,兩個人一百八……這是我們最優(yōu)惠的價格了,實在是沒辦法再……”
“好說!不過,我們需要你在一小時內(nèi)趕到……”
成交。然后陳賓給那個男人報了大概的位置。就掛了電話。
他媽的,管他什么危險不危險,先出了這山再說。
雨珊從樹上把僅有的幾個干樹枝折下來,然后撿到山洞里,又從山坡上拔了幾把枯草,陳賓一直看著她忙活,也不跟她說要走的事,直到雨珊把鍋坐到爐灶上準備生火做飯,他才用手中的拐杖敲打了雨珊幾下,告訴她,去把有用的東西收拾一下準備離開。
“離開?”雨珊茫然。
“哼,當然要離開,難道我們等著彈盡糧絕了,把自己困死在這兒?”
“可是,這深山老林的,你的腿這樣我們怎么出去呢?”
“那不用你管,你只要乖乖地別他媽多話……”
“……”雨珊噤聲。
雨珊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到身上,把鍋里的水倒掉,和勺子碗筷一并地歸置好,放到洞角。把被褥也都疊好了用單子包住。
她剛收拾好,就見陳賓向她招呼。她趕緊走過去。
“把你的手伸出來!”說著,陳賓從后口袋掏出一把刀子。
“伸手?做什么?”雨珊驚恐地問道。
“讓你伸你就伸,費什么話。”說完,陳賓一把抓住自己手里的繩頭,一用力把雨珊扯了過來。
雨珊知道自己在陳賓手里逃不掉的,干脆乖乖地把手張開,陳賓一把扯過雨珊手掌,冷冷地說了句:“閉眼……”
“啊?”雨珊更怕了,別說閉眼了,眼比什么時候瞪得都大,她需要知道陳賓的刀子落向哪里啊。
其實閉不閉眼都無所謂的,因為,陳賓也根本不等她做出決斷,就已經(jīng)手起刀落。她的手腕處一涼,接著便是一陣鉆心的疼痛,她趕緊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腕處已經(jīng)被刮開一道口子。血正滴滴答答地從傷口處流下來。
雨珊傻眼了,她眼睜睜地看著手腕處的血淋淋的傷。她嚇得直冒冷汗。同時痛得身體不停的打顫。
“哼!”陳賓好像很是鄙夷的看了雨珊一眼,冷冷的說道:“死不了,不是動脈。”
看雨珊依然愣怔著,又咬牙切齒地罵了句:“你他媽傻啊,讓那血流地上?往身上臉上蹭。”
雨珊雖然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用意,但是她知道她必須聽陳賓的。根本不用猶豫不用質(zhì)疑。于是她忍著疼痛機械地麻木地把手腕上流出的血蹭到臉上、脖子上,還有胸前的衣服上。直到她的血差不多把身前都蹭嚴實了,陳賓才遞丟給雨珊一件破衣服,讓她把傷口捂住。
其實他們也沒什么可收拾可帶的,除了那一小袋兒的大米,陳賓讓雨珊在外面裹了兩件衣服掖到她的棉褲里之外,其它的都留了下來。
兩個人來到洞外,陳賓又和雨珊一起把大石塊移到門口,將洞口堵了一半。然后,把系到自己手腕上的繩子又縮短了一截,才讓雨珊扶著自己一瘸一拐地沿著山坡走下去。
他們連走帶爬地好半天,才上了那道山梁。他們坐在一片干草上休息了一會兒,又開始往山梁下滑。后來,他們實在累得不行了。才停下來,向遠處張望。
幸運的是,他們看到前面灰白相間的山坡上出現(xiàn)了兩個穿著橘黃色工作服的年輕人一邊在山坡上尋覓,一邊向這邊走來。
陳賓用棍子狠狠的敲了一下雨珊,雨珊會意,趕緊踮起腳,伸出胳膊向那兩個人招手。有一個人看見了雨珊,趕緊招呼了自己的同伴一起向這邊奔過來。這兩個人年紀不大都是二十多歲,看上去身體也很強壯。
他們見到雨珊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又關切的問:“姑娘,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陳賓在雨珊旁邊咳了一下,敲了敲地面,聲音里帶著憤怒:“你說傷的重不重?你們怎么服務的,怎么到現(xiàn)在才來?要是耽誤了我老婆搶救,我看你們拿什么賠?”
兩個小伙子被訓得一愣一愣的,本想發(fā)火,可是看雨珊的傷勢的確也像是挺重的,不敢再耽擱,趕緊一邊道歉一邊就要攙著雨珊向前走。可是雨珊的手還和陳賓的的手用繩連在一起呢。這雨珊往前一走,必然的會扯動著繩子,扯動陳賓,可陳賓的腿那樣根本就趕不上啊。于是陳賓怒了,他拿起手里的拐杖,沖著其中的一個小伙子的腦袋咔嚓一聲就敲過去。
那小伙子疼得一縮脖子,剛想和陳賓吵,這才發(fā)現(xiàn)陳賓原來是個瘸子,沒人攙扶他根本就走不了路。于是同情心讓他不去計較剛才挨的一棍子。轉回身扶著陳賓。
陳賓白了他一眼,又瞥了一下扶著雨珊的那個年輕人,又舉起他的拐杖又敲了那個年輕人一下:“你tmd扶哪兒呢?你悠著點兒,那肚子里是我兒子……”
年輕人嚇了一跳,趕緊收回手。他也沒碰到這個女人的肚子啊,只是看她手腕上的衣服要掉下來了探過手去幫她扶那么一下子。
“別拿我這瘸子的兒子不當兒子,告訴你們,老子三代單傳,為了生兒子老子好少費力氣。誰要把我兒子碰出個三長兩短,老子跟他拼命。”
雨珊用手扶了扶褲腰處的一團米,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地沖著天空念叨了句:“老天爺,您現(xiàn)在打不打雷?您要是打雷呢您就先告訴我一聲,我好躲開這雷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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