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帥看著站在面前搖搖欲墜的大兒子,眉頭緊鎖。現(xiàn)在這個問題,該怎么解決?
云見并沒有讓他為難,把一份文件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瞥了一眼上面的內(nèi)容,帝帥的臉色微微一變。
那是四大省份脫離帝都院控制,成為獨 立行省的報告。
特殊時期,四大神印持有者擁有極大的獨 立行使權(quán),不僅可以聯(lián)合起來彈劾帝帥,緊急情況下,還可以直接脫離帝都院,不受帝都院的控制。
“所以,你和陳默,早就知道了顧約的真實身份?”
帝帥看著上面的署名,除了新一屆的云見四人,顧約因為還沒醒來,由凌晨代簽,居然還有上一任四大神使的簽名。
云見并沒有隱瞞:“不僅是老師,四靈祟也都清楚顧約的身份。”
帝帥微微一怔,想了想,倒也解釋的通。特別是朱雀祟,若是不了解真實底細,它又怎么可能選擇顧約成為它的繼承者。
“對于這件事,四靈祟是怎么說的?”
云見把陳默當(dāng)初交代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四靈祟也是金眼祟,就算顧約是金眼祟,難道他就一定會站在人類的對立面么?”
帝帥神色震動,是啊,守護華洲的四靈祟也是金眼祟,為什么這么快就要否定顧約?
云見看了眼帝帥,繼續(xù)道:“如果連同類的四靈祟都不由分說,不給他機會,將他推到祟的那一邊,它們抹殺的,很有可能是華洲的未來。”
四靈祟對顧約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
帝帥沉思良久,最后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眉宇跟他十分相似的年輕人,問:“你是打算直接放棄九將之后的身份了?”
云見回視著他的目光:“我本來就對這個沒興趣。”
帝帥目光沉沉。
“我這次回來,只是不想留下遺憾。”云見靜靜地看著他,“顧約去過兩次往生石,從那兩次前生經(jīng)歷中,他提醒我,你可能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人。”
帝帥原本支在下巴上的雙手不易察覺地微微一抖。
云見垂下眼眸:“我想給你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帝帥張了張嘴,隨后掩飾似的拿起一邊的杯子喝了口水,卻差點被嗆到。
云見默默地看著略微失態(tài)的帝帥,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亮光。
但是,他們終究不是同路人。
帝帥沒見過顧約,也不了解他。自然不會傾盡所有,去冒險支持一個在旁人看來極度危險的對象。
云見能理解他的處境,也不打算開口讓他為難。
“就這樣吧,保重,爸!”
“等等!”聽到最后那個字,帝帥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起的太急,直接打翻了剛才的杯子。
云見回過頭。
帝帥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自己叫住他是為了什么,打翻的那灘水沿著桌沿滴落下來,濺濕了他的鞋尖。
“如果……如果顧約有一天真的背叛了特戰(zhàn)部,你會怎么做?”
“他不會的。”云見想都沒想,“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特戰(zhàn)部率先背叛他。”
帝帥發(fā)現(xiàn)他一時間竟是找不出任何有力的事實來反駁這句話。
“真到了那一天……我沒什么好失去的了。”云見緩慢而又堅定地道,“我會站在他那邊。”
……
顧約是金眼祟這件事,不需要棄天組織特意宣傳,云起也會死死抓住這個機會,讓所有人都知道。
盛加臣與顧約的對話,更是被錄成了視屏,傳到了網(wǎng)上。
一時間,關(guān)于顧約兩次害死他親生哥哥;與他的親生父母狼狽為奸,策劃著開啟四大門,要占領(lǐng)華洲,并把他們這些華洲原居民驅(qū)趕到門后那個貧瘠而又混亂的世界去的謠言,如同雪花般鋪天蓋地落在人們心頭,蒙蔽和麻木著他們的良知。
到了最后,流言更是出現(xiàn)了好幾個版本。有個版本中,顧約甚至成為了棄天組織的隱藏boss,是個十惡不赦的奸佞小人。
正巧在這個時候,華洲的過往,四大門和四大神印持有者等特戰(zhàn)部秘辛都被有心人放了出來。
顧約一下子處于風(fēng)尖浪口上,幾乎人人都有資格在他身上踩上一腳,以此來顯示他們不與小人為伍的正義立場。
網(wǎng)絡(luò)暴 力的泛濫,每天都有無數(shù)人大喊著讓顧約去死。
當(dāng)云見來到步鸞巷看望顧約的時候,大個子和卓凌正一臉蒼白地從余寅鐸的店鋪出來。
“師兄!”大個子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沙啞的厲害,咳了片刻才半掩飾道,“你怎么回來了?”
云見視線在兩人身上淡淡一掃,心下了然。
余寅鐸的能力是等價交換,他們兩人應(yīng)該是把顧約的傷勢等價交換到了自己身上。
“顧約呢?”
大個子下意識看向卓凌,后者沒用眼神提示也沒制止,他才老實地回答道:“已經(jīng)醒了,狀態(tài)不是很好。”
云見點了點頭,先去了盛加臣的知畫古屋。
視頻上那個刺激顧約變成金眼祟的人,是以盛加臣的模樣出現(xiàn)。
顧約醒了,卻還呆在步鸞巷,就說明那個盛加臣,很有可能是假面扮演的。
“云見中尉,請坐。”盛加臣如同上一次那樣,早就料到了云見的到來,已經(jīng)讓童鈴兒提前準(zhǔn)備好了清茶。
云見接過茶,輕茗了一口。
“那個人,不是我。”盛加臣率先開口,“不過他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云見放下茶杯,問:“哪些?”
“顧約中尉的母親是白發(fā)金眼祟,他的父親是特戰(zhàn)部朱雀神印持有者。”
“是叛徒么?”
盛加臣搖搖頭:“在別人眼里,他或許是個叛徒,但我覺得他是個英雄。”
“關(guān)于顧唯的那一部分呢?”
“中尉的父母的確委托我暗中照顧中尉,他的養(yǎng)父母也確實只需要負責(zé)中尉到十歲就行了。”
云見抬眸,盛加臣知道他想問什么,“門后刺激這個說法確實存在,但顧唯是不是正如那人所說,是被中尉的親生父母當(dāng)成刺激他成長的犧牲品,我不好隨意下定論。”
盛加臣的語調(diào)很平穩(wěn),謙遜中帶著特定的誠懇,聽上去就很容易讓人信服。
“至于中尉的父母要利用中尉破壞華洲大陣,以至于占據(jù)華洲,驅(qū)趕原居民去門后,這個完全是子虛烏有。”
云見沉吟片刻,最后凝視著盛加臣,開門見山地問道:“店主,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顧約的親生父母托付,又知道那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要說他只是一個步鸞巷的店主,沒有人會相信。
到了此刻,盛加臣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我來自門后,是中尉父親的死柱。”
顧約父親的死柱!
這個答案,完全出乎意料。
云見消化了半天:“上一任的神印持有者是老師,上上任的剛在門后遇難。顧約父親,最遲也應(yīng)該是前三任。按照選拔賽十二到十六年舉行一次的時間來推斷……”
盛加臣笑了起來:“云見中尉是不是想說,我們不應(yīng)該還這么年輕?”
云見默然。
盛加臣感嘆道:“若要算真實歲數(shù),我和中尉的父親,確實已經(jīng)七老八十,垂垂老矣。”
沒有更多的解釋,云見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既然視頻上的那個人不是盛加臣,其他的事情,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他道了聲謝,起身去看望顧約,身后很快就跟了三條尾巴。
進了屋子,云見轉(zhuǎn)身面無表情地把門關(guān)上。
連雨瞳三人頓時碰了一鼻子的灰,對視一眼,唉聲嘆氣地蹲在門口挖螞蟻。
顧約靜靜地坐在床頭,聽到動靜,抬眼望了過來。
往日那雙明亮如鏡的黑瞳,此刻沉如死水,已經(jīng)沒有光了。
云見坐到床邊,什么都沒說,掏出手機放到他手中,按下了上面的視頻。
屏幕上出現(xiàn)了陳默那張叼著煙,痞帥痞帥的臉。光線很是昏暗,煙頭的火星忽明忽暗。
沒有任何開場白,陳默手指點著屏幕對面,劈頭蓋臉罵了過來:“你小子是不是覺得自己是金眼祟之后,就必須跟我們劃清界限一刀兩斷了?你問過我們意見了么?”
這幾天眾人經(jīng)過顧約的房間,都是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樣子。
進來問候的也都是低聲細語,猛然間出現(xiàn)陳默這樣的大嗓門,不問緣由就是一頓臭罵,顧約一時間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我就問你,金眼祟怎么了,四靈祟不是金眼祟么?人家還不照樣在華洲耀武揚威,指使著一大幫子的生死柱做苦力,我們還得把它們當(dāng)祖宗似的供起來。”
“我跟你講,你要是有能耐,就去當(dāng)那些多嘴多舌之人的祖宗。有些人天生犯賤,不扇他們幾個巴掌,他們是學(xué)不乖的。不要為這些不值一提的傻逼,失去你該有的判斷力。”
“另外,你記住,你的身后站著四靈祟!它們賭上了華洲的未來,來信任和支持你。有些事情也許光靠人力無法避免,但至少在發(fā)生的時候,你能夠作出正確的選擇。”
“最后……”陳默突然卡住了,別扭地清了清嗓子,表情扭曲地道,“便宜兒子,爸爸愛你!”
許中原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老大,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屏幕上陳默嘴里剛剛叼上的煙瞬間掉落,臉色刷的變到模糊:“臥槽,中原你個殺千刀的,我還沒錄完呢,你來找什么存在感……”
屏幕一陣上下翻轉(zhuǎn),最后視頻直接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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