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元旦假期，鑒定中心里靜悄悄的，走廊上回蕩著蒲千凝的高跟鞋聲。聲音在辦公室門口停了幾秒，蒲千凝用手指掰起了笑容，“師父。”
“來了，坐吧。”
“我還是站著吧。”
“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了什么事嗎？”
“師父，在您罵我之前，我想先解釋這件事。我知道自己經驗不足，這件事是我逞強了，您聽我解釋，我是這樣想的。我馬上就要參加考試了，如果通過了……”
梁子遠打斷：“如果沒有通過呢？”
不可能。
蒲千凝的第一個反應，可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她怎么知道‘不可能’？
“一開始，城東的法醫覺得這是一個小案子，又正巧是假期，裝病不能到現場，你勉為其難的做了初步鑒定，我倒也不會說你什么。
可你明知道這是一個大案要案，上頭已經成立了專案小組，專門去調查這件事，而你在知道自己經驗不足的情況下，依然選擇了解剖杜莎莎的尸體，我想你需要給我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因為我沒有任何的理由拒絕。死亡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唯一的，作為法醫，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查明他們的死因，如果他們是自縊，那就聯系家屬帶回去，辦理身后事。如果是他殺，那我們就需要聯系刑偵隊，幫助他們抓到殺害他們的兇手，換他們一個公道。
而作為法醫，根本沒有權利選擇死者。”
“所以我為什么要罵你？”
蒲千凝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半個小時前，梁子遠命令她馬上回鑒定中心時的語氣，兇得想要把她吞了，這會兒為什么又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不罵自己呢？
梁子遠從抽屜里拿出了一份報名表，順著她站立的方向，把表的正面放在她的面前，敲了敲桌子，“你交表格的時候就沒有認真看清楚嗎？”
“有什么問題？”蒲千凝又看了一眼。
上面填報的名字、身份證、基本信息等，都是正確的，她核對了兩三遍才打印出來的。
“嘶，我忘記簽名了。”
電子打印表格，都有一條死規定，在表格的某個地方，一定會附上‘簽名’二字，可那一欄，蒲千凝沒有的簽名，即便是電子簽也沒有。
換句話說，這表格無效。
“若不是我發現得早，你今年就不用參加考核了！”
別說多等一年，就是一個月，蒲千凝也等不住了。
到時候多少人在她的背后笑話她？
“謝謝師父。”
“見到明謙奶奶了？”
“可惜時間太短，沒有從奶奶那里多學幾招。”
梁子遠責怪她太貪心，“只要你學到一招，就夠你用上好幾年的了。”
“也對。”
“奶奶教了你什么，說來聽聽。”
蒲千凝指了指梁子遠身后的那兩個大字：初心。
用最簡單的話，把幾天的經歷，復述了一遍，當然，其中跳過了自己與厲明謙的片段，也跳過了奶奶送的玉手鐲。
“不錯嘛，這場經歷，你賺到。”這是比起物質更有用的財富，“奶奶就沒給你點別的？”
“給我什么？”
“見面禮。拿出來給我瞧瞧，奶奶送了你什么。”
蒲千凝嘿嘿一笑，“其實也沒什么。”
“沒什么是什么？”梁子遠拿著杯子，翹起了二郎腿，眼眸中的笑意，沒有半點關心徒弟未來幸福，滿滿的八卦。
只想保持低調的蒲千凝，不帶任何情緒的吐了三個字：“玉手鐲。”
“噗——”梁子遠剛喝了一口水，就噴了出來，咳嗽了半晌，“你再說一次。”
“就是爺爺送給奶奶的那個玉手鐲。”
梁子遠伸出了大拇指，“你知道小婭當初花費了多少心計，也沒弄到那玩意嗎，奶奶竟然把它當成了見面禮，隨手送給了你。”
“師父，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配不上明謙，還是不配擁有這玉手鐲？”
“都不是。”梁子遠猶豫著，“算了，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
蒲千凝無所謂的搭了一句，“真不明白，現在都已經這年代了，好有什么世家，門當戶對的芥蒂之見。”
“喲可以啊，你連這事都知道了，看來我得對你另眼相待了？不過，禍從口出，你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可以，千萬別讓外人聽了去，以免被有心之人，斷章取義，加以利用。”
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上次弄丟證物，就是一個最好的說明。
“懂。”
“說說杜莎莎，有什么想法？”梁子遠再次示意蒲千凝坐著聊。
一向對這種事從不記在心上的梁子遠，今天怎么如此關心？是因為兩年前處理這案子的時候，有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因為等不到他們，選擇了用一種殘忍的方式自救，所以對杜莎莎那種‘職業’痛恨至極嗎？
“我個人覺得，她的死，跟她幕后的人，脫不開關系。”這邊剛查到兩年前的案子，還有一個人販子沒有抓住，那邊就查到該人販子就死了。
難道不是棄車保帥之舉？
“你是贊成她逃離之后，重操舊業？”
“我本來是不贊同的，我覺得她應該會選擇一些低調的生活方式，重新開始自己的小日子，可明…厲隊卻覺得，過習慣了富裕的生活，極難回到平庸。我琢磨著他說得也對，如果她真的選擇了平庸的生活，就不會死于非命了。”
沒有人會選擇，殺掉一個對自己毫無作用的人，暴露了自己，惹來牢獄之災。
“伊琳那邊，還查出了屋主李世仁的第一桶金有問題，”
“尸檢報告你那里還有備份嗎，打印一份出來讓我看看。”
“好。對了，師父，這案子你怎么看？”
這問題似乎問早了，他還什么都不了解呢，“你把你的尸檢報告和你的發現，做成PPT。明天專案組開會的匯報，你做主講，我會過去旁聽。”
“專案組開會？”蒲千凝吃驚的看著梁子遠。
“你不知道？”
蒲千凝離開查看了手機，她很確定，自己沒有收到任何相關的信息。
“可能是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吧。行了，時間緊任務重，你趕緊去準備吧，一會兒發過來給我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哦。”蒲千凝潛意識覺得師父沒有說實話，他不是專案組的人，都收到消息了，她這專案組一員，怎么可能不知道？
事情已經發生，再去追究，又有什么意義。
有時間不如早點做完回家睡覺，或者去約個會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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