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爾蓁又細細打量著風雅澗的這處小園子,真真是皇家園林的秀麗精致,臨湖水榭,紅欄綠板,曲折回廊,碧樹瓊花,假山秀麗,美景奢華。張爾蓁沒有見過前世的蘇州園林是不是也有這般的古樸風韻,但是她今生的記憶告訴她這的確是明朝高墻的風雅澗。那她為什么會夢到前世的朱祐樘?張爾蓁已經離那些事情很久遠了,她甚至忘記了龐婆,忘記了如月,還有……弋千。張爾蓁毫不客氣的使勁掐紅了手臂,她拍打著臉告訴自己:“房老先生也走了,弋千也走了,他們都走了,這世上知道我的秘密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我是太子側妃,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不準再胡思亂想!”
為了避免自己的胡思亂想,張爾蓁還是加入了勞動的大軍。風雅澗是個很大的地方,除了她呆著的園子,還有一處很大的竹林,到處被湘秀打掃的很干凈,竹子長得很高又很直,張爾蓁狠狠心還是決定辟出一塊空地出來,她要種地!就要拔竹子!
張爾蓁是這么想的,她馬上找到了湘秀,指著這一片生長茂盛的竹林比手畫腳,湘秀聽到她要種菜,面上的驚訝不必掩藏,張爾蓁訕訕道:“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在想別的辦法。”
湘秀竟然難得笑的得意,她指著面前這片竹林搖頭,然后拉著張爾蓁往后走,繞過竹林便是一方水池子,上面飄著荷花荷葉看著很喜人,水池后面是一堵墻,高不到一丈,再往后走,便是一片綠油油長勢喜人的菜地,張爾蓁指著這一大片菜地驚訝的看著湘秀,湘秀似乎很驕傲的挺起胸膛,然后看見張爾蓁像霜打的茄子,她并不知道蓁側妃的宏偉志向在她這片菜地面前頃刻崩塌。
菜都是現成的了,張爾蓁同志還種什么地啊!
中午的飯菜照舊是曹順送來的,曹大人笑瞇瞇的關心了張爾蓁住的習慣嗎,說想要什么東西可以告訴他,他想辦法去弄來,然后一臉神秘道:“咱們提前說好啊,高墻里是不允許串門的,你呆在這風雅澗就好,不準出了這院子,若是你……,咱們可就要取消你的特殊權利了。”
張爾蓁接過他手上的食盒子,同樣一臉神秘問道:“我出不了門去,可你說會不會有人來找我呢?”
“不不!”曹順連連擺手,大咧咧道:“他們那院子可都是上了好幾道大鎖的,便是只別院的蟲子都飛不出來,更別說是人了。”
張爾蓁感到無趣,謝過曹大人并表示自己也出不了風雅澗便提著食盒回屋,喊過忙碌的幾人,四人圍著桌子開始吃中午飯。金秋似乎很累,捏著手臂嘆息道:“上房就有五間,這風雅澗真是大的嚇人。”
“可不就是,一上去光打掃左稍間就廢了好大的功夫呢。”銀秋接口道。
“下午再簡單掃掃就算了,咱們也用不上那么多的地兒。”張爾蓁夾了一口筍絲,繼續道:“湘秀有一塊菜地,咱們日后好好打理著,想吃什么種什么。”
“側妃,咱們還能在冬天的時候吃上菜嗎?”在山東祖宅,蓁側妃用大棚種菜的事兒給兩個丫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嗯……,也不是不可能,現在入冬還早著呢,日后再打算。”種大棚需要的材料比較特殊也很多,不知道曹大人愿不愿意幫忙找。
湘秀只是埋頭吃飯,張爾蓁夾了塊茄子放進她碗里,湘秀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很快便吃完了飯。張爾蓁要三人都去休息會兒,如今的她們最不缺的便是時間,不需要那么急。才睡了一覺起來的張爾蓁沒有任何的困意,她自己順著游廊漫步,轉了一大圈下來忍不住感慨著:“若真是自己一人住在這里,便是再多的榮華富貴,不瘋才不正常啊。人生最痛苦的事兒是什么?不過就是孤家寡人的富麗堂皇罷。”
當天夜里,精神抖擻的張爾蓁拉著金秋和銀秋坐在水池旁邊的涼亭里安排以后的生活規劃,鼻尖傳來滿池荷花散發出的陣陣幽香。張爾蓁陶醉了會兒才清清喉嚨道:“明天開始就不必打掃衛生了,咱們日后規劃一下,每隔六日來一次大掃除。其余的時候呢,讀書寫字,種花種草,跑步鍛煉,打牌娛樂,都要一一利用起來。若是誰感到孤獨了,不舒服了,心酸了,或是抑郁了,一定要說出來,務必第一時間得到解決,憋在心里可是會憋出心病來的。還有咱們一定要保護好身子,別生病了,我問過曹大人,這里是不會給請郎中的,若是風寒之類的,頂多幾服藥灌下去,好不好的全看命……”張爾蓁一條一條說著,兩個丫頭睜著眼睛聽得很認真并連連點頭,“……還有湘秀,她是個可憐的姑娘,咱們對她好點,將來……,還不知道能不能把她帶出去……”
“側妃,咱們還能出去?”金秋明亮的雙眼比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
“這個啊,說不準的。”張爾蓁抬起腦袋嘀咕道:“誰知道外面是個什么情況呢。”
“若是真的出不去了,其實在這兒也挺好的,吃喝不愁,側妃,您別擔心。”銀秋安慰著。
張爾蓁嘟囔道:“擔心什么呢,咱們現在是案板上的魚肉,連蹦跶兩下的自由都沒有。真真是閻王要我三更亡,不會留到五更殺啊。”
“側妃,您聽沒聽見吹簫的聲音?”金秋靜靜的豎起了耳朵,指著西方道:“是那邊傳來的,奴婢聽不真切。”
園子里很靜,連風聲都不聞,高墻又高,蕭聲極小,不認真聽真的聽不見。三人靜靜聽了好一會兒,張爾蓁才感慨道:“真是首悲涼的曲子。”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
月黑風高夜,涼涼蕭聲里。時而淺唱低吟,時而高聲嘶啞,濃濃的悲傷蒼涼穿過了高聳的城墻和厚實的墻壁直直鉆入幾人的心底。原先若隱若現的蕭聲似乎越發清晰,不知是不是幻覺,張爾蓁覺得那吹簫之人似乎就在耳畔,奏著蒼涼悲壯的曲子,訴說著濃厚的思念和冤屈。
“沒有人說話解悶,只有把想說的話說給蕭聽,合二為一才能變成知己啊,這人說幸運也幸運……”張爾蓁輕嘆一聲,對吹簫之人充滿了同情。
兩個丫頭深以為然的點頭,也許是氣氛使然,皎潔的明月柔和的光輝讓張爾蓁沉浸多年的音樂細胞猛然蘇醒,她輕輕唱出聲來“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曲調很簡單,張爾蓁一遍一遍重復著,伴著靜靜的夜空聽出濃濃的思念,到底是思念誰呢?
也許有很多人,也許只有一個人。
遠處墻角的湘秀沉醉在張爾蓁的歌聲里,蕭聲和歌聲奇異般的結合在一起,她捂著疼痛的胸口順著墻角漸漸滑下來,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許多個日夜,她從來都不會哭出聲音,甚至都不會落下淚水,她一度以為她已經喪失了人的七情六欲,她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傀儡,連死去都不能。如今,這院里有了人氣,有了溫暖,她似乎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這個獨特的側妃,興許可以把她帶出這高墻去,她寧愿一生做牛做馬報答這個善良的姑娘。
…………
高墻的生活很簡單,極規律的生活讓時間過得很快,張爾蓁翻出了一疊宣紙,用了一整日的時間做出了一本日歷,一頁一頁的記錄著,下面空出一大片,想起來的時候便寫上幾筆或是畫上幾筆,有時候是個開心的符號,有時候是頭睡覺的小豬,她極力讓自己豐富起來,想象著在家或是在皇宮的時候,自己也是這般過得輕松。
可如今日子依舊,但總覺得似乎少了很多東西,心里空落落的。
坐在大理石桌案上拿著筆的張爾蓁發起了呆,一個沒注意,一大團烏黑的墨汁落在畫好的荷花上暈染出一大片。張爾蓁空洞的雙眸只是落在窗外青翠的綠葉上,葉子上晶瑩的水珠印出院子里祥和的景色。鳳陽這地方,最近進入了雨季,飄飄灑灑的小雨滴說下就下,滂沱的大雨說來就來。昨兒還起了大風,隔著高墻都能看見灰塵的天空上那一團旋轉的風暴,張爾蓁還放起了風箏,細細的線經不住狂風的怒號“啪”的斷掉了,風箏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張爾蓁看著晦暗的天空笑得很滿足,然后她開始抑郁,風箏的自由如此簡單,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在坐牢了。
銀秋走進來正看見側妃發呆,然后瞧見紙上那一大坨充滿趣味的荷花美景,她難得竟然有了膽子,悄悄走到側妃身后伸出手捂住側妃的眼睛。張爾蓁眼前突的漆黑一片,愣愣的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金秋責備銀秋的聲音,然后自己的雙眼被打開,疑惑的回頭就看見了一臉愧色絞著雙手不安的銀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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