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論起居住條件，桑空山這里的溶洞要比下面的竹屋石屋還要強些，遮風避雨，冬暖夏涼，而且底部還有一條淺淺山泉水流淌，可供飲用，倒是一個修身養性的絕佳福地。

    于謙還發現，這里確實有前人居住過的痕跡，洞溪兩側石壁筆直，明顯經過人工修茸，洞底上一座座突起的天然山石，也被修整成可坐或臥的樣式。據空法長老介紹，先前居住這里的并非博嘎爾人的祖先，博嘎爾人也無洞居的習性，在博嘎爾人從拉達克重新回到洛渝，發現這處福地扎寨時，就已經發現這里曾有人居住過，至于是何人曾在此居住，石壁上的刻畫無人能懂，更無文信資料或者傳說可考，等于是斷代了。

    洞里通風條件良好，迎面而來的氣味卻并不好聞，尚姬剛隨于謙進洞的一剎那甚至還下意識的捂住鼻子，不過看到于謙處之泰然的樣子，又輕咳一聲掩飾過去，將手放下了。

    氣味不好聞，是因為村寨里的男女老少都擠在一起，上千口人為了躲避暴雨和那大蛇都擁擠在洞中不說，并且那些家養的牛羊雞鴨鵝等牲畜家禽像有了靈性一般，在人群為躲閉大蛇藏入洞中不久，這些牲畜也都排著隊很自覺的跟了過來。這讓原本經過自然風化十分清爽整潔的山洞，半天時間已經被折騰得不像樣子，幾乎沒有可供下腳的地方。黑壓壓的人群滿懷敬畏的望著被一大群人簇擁著緩緩走進洞里的于謙和尚姬二人，原本喧鬧的洞廳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金…神使，這里有點臟了，有辱神使尊駕，請神使往上游移步，我已經安排人將那里打掃干凈，估計另外兩位長老很快就能趕到”空法長老拉著桑智翻譯，比劃著想往上引。

    于謙擺擺手示意無礙，心中盡量忘掉之前被那巨蚺蹂躪的狼狽，將臉部肌肉放松，帶著滿面和煦的微笑恰到好處地掃視眾人一遍，目光掃到之處，人群紛紛俯下腦袋，雙手合掌，嘴里默念著什么，看到這情景，于謙顧不得兩位專家的反應，不得不繼續端著架子。

    就在這時，于謙看到人群中，擠在最前面的一個小男孩額頭上還有干涸的血跡，怎么還有人受傷了，于謙輕輕走上前去，將孩子抱到溪邊，掠起些泉水將孩子臉上的血跡和鼻涕拭干。小男孩四五歲的樣子，有些畏懼卻也很乖順的躺在于謙懷里，一雙黑中帶些黃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望著眼前的這個被大人稱之為神的陌生人。一位年輕的博嘎爾婦女馬上跪伏在于謙身邊，連連說著一些于謙也聽不懂的話語，又是語速超快，不過很快就被尚姬攙扶起來。

    “這是夏熱次珍，他的父親是我們護鄉軍六隊的戰士”桑智俯身介紹著，“早上那大蛇來的時候，寨里一片混亂，次珍家的大鵝被那大蛇咬走，次珍想救回大鵝時摔倒，額頭嗑破了”

    “還有沒有其他鄉老受傷？”于謙將孩子遞回正在千恩萬謝的婦女，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問道。

    “沒有了，羊丟了兩只，鵝少了兩只，幸虧山神阿布熱瓦及時趕到，和那大蛇斗了起來，這才趕走了它，不然的話，不知要有多少族人蒙難？不過也虧它逃得早，要是被神使碰上，定能扒下蛇皮，做面大鼓”

    “阿布熱瓦？”

    “就是一頭白熊，早些年也曾在崗桑雪山附近出現過，族人一直稱呼它為阿布熱瓦，傳言是紫王的坐騎，是崗桑雪山的守護神，神使請看，那邊就是崗桑雪山”桑智和黑衣長老交談幾句后，向于謙回復道。

    順著桑智手指的方向，在洞口幾公里外，兩座大山之后，一座籠罩著云霧的雪峰高大挺拔，似是一尊戴著巨大王冠的山神在俯視著大地。于謙心里一顫，剛才在山腳下還未注意到，那里，正是自己重生的地方，那座常常讓自己魂牽夢繞的山洞，正在這座雪峰的山腹中。

    尚姬也辨別出了方位，向于謙投去一眼，那里離兩人初次相遇的方地不遠，并且后來還被于謙帶到山腳下取過雪水用來忽悠柳老。看著于謙默默的注視著那座雪峰，尚姬心里猜了個大概，那里，也許就是紫王的行在吧。

    “神使？神使？”桑智看于謙望著那座雪山發呆，輕聲提醒著。

    “哦，那條大蛇，和山神阿布熱瓦，我在來的路上也曾遇到過，并且交過手”于謙臉色又恢復了平靜。

    “啊？”眾人這才注意到于謙身上軍服有些破爛，原以為是前面的戰斗未來得及更換，沒想到卻是剛剛與那大蛇搏斗過。

    “謙曾與這大蛇相斗，只是這里面卻有些古怪，謙一時也拿它也沒有辦法，這里面還有些問題，謙暫時想不通，之后遇到這大蛇，能躲就躲開，切記不要與它正面硬碰，另外，我已經找到個辦法，隨后將物資分撥來一些，可讓這條怪蛇遠離村寨”，于謙迎著下面一群人熱切的目光，知道他們正期盼著自己的戰神說出已揮刀將其斬掉的話來，但于謙卻不愿意撒謊，雖然心知說出實情會讓大家失望，但自己卻沒有勇氣去向這些樸實的寨民撒這個謊。

    “多謝神使，關于這條大蛇，我們這里曾有過一個滾巴塔的傳說，小人知道的太少，或許班覺大法師那里會有些有用的信息，但愿能對神使有所幫助”

    正說話間，洞內側人群分開，另外兩名長老帶著十幾名小伙子提著臘肉背著竹筒從洞內一處分岔走了過來，于謙見狀連忙站起相迎，連道辛苦，現在于謙已經有經驗了，先搶先一步阻止了對方行禮后，拉著兩位長老的手，示意就在幾處石墩處坐下詢問情況。

    正如龍崩寨的空法長老所言，桑空山上溶洞密布，并且有部分可以相互聯通，在收到龍崩寨關于暴雨的傳信后，兩位長老立即召集族人上山進洞，十幾個村寨在長年的部落爭斗中早已形成了這種疏散機制，因此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與龍崩村一樣，男女老少齊上陣，趕著家畜，帶著糧食就上山了，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傳遞的信息量有限，倒也沒有什么人關注，讓跑的時候就跑，先跑了再問，大家早已經習慣了。

    篝火很快又燃了起來，整個山洞亮堂起來，一群小伙子抬起長長的竹桿，將臘肉掛在篝火上面加熱，而幾名女孩，包括于謙初到桑東時，四名跳舞女孩中的三位，則繞著篝火跳起舞來。于謙初來乍到，三位長老倉促中湊出各家能拿得出手的美食和雞爪谷酒，盡心的招待。

    知道各位村寨都做好防范措施，而桑東也正在修治堤壩和疏散，于謙也放下心來，招呼兩位專家一同坐下，大口的喝起雞爪谷酒。而尚姬明白于謙不吃野味的顧忌，對著桑智低語幾句后，很快兩名女孩端上了幾條烤羊腿獻給于謙。

    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已經有多日未曾如此愜意過。幾口酒下肚，內心中的那種疲倦消退了不少，于謙招招手，那位名叫夏熱次珍的小男孩跑了過來，相比成年人，小家伙少了很多的顧忌，這次很乖巧的偎在于謙懷里，等著于謙撕下烤肉喂到口中。

    “謙初到桑東時，曾遇到阿德的兄弟身患重疾，后曾安排一批類似癥狀的患兒去內地診治，不知道咱們這些村寨去了多少？是否還有患病的孩子沒有接受診治”于謙邊喂著小次珍邊問道。當日于謙接受柳老去琉球和尚姬比試時，曾提出過診治心臟病患兒的要求，后續自己一直忙碌，還未曾聽到這方面的匯報。

    “回神使，加上桑東，我們十七個村寨，前后去了四批，共有170名，患病的全部都去了，聽說都是去了很大的地方，最早去的一批，要到玉米收獲之后才能回來”三位長老合計一番后，由龍崩寨的空法長老回道。

    “好，也可通知其他部落，但有患病的孩子，都接去治，我后面也會邀請些專家過來，查查這里患心臟病兒童比例如此高的原因，必須要把這個根源查清楚。另外，各個村寨也要把學齡孩童統計一下，先自建一所學校，等前面戰事穩定，班覺法師會選派些教師過來，法師本人也會常來，教育孩子些功課經法，還請諸位也做些準備”

    “咔嚓”于謙正與幾位長老聊著，洞口上方一道閃光，接著一聲巨響，嚇得離洞口較近的老幼紛紛往洞里面跑。于謙抬頭望去，又打雷了，只是這次雷電離洞口較近，像是直接在山頂炸響，于謙又掛念起桑東的安危，有些放心不下，正要起身到洞口查看，卻看到三名長老指著洞中的那條淺淺的洞溪比劃著快速的爭論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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