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蔚云心中只有一個執(zhí)念，就是不讓面前之人那么輕易的死去。二哥身上的傷，她要一一的還回去。
雖然她如今武功幾乎已經(jīng)恢復了，但是婁奇臺的身手她清楚，若是硬碰硬，她是沒有任何的勝算，不出五十招可能就會命喪婁奇臺的手中。
她不是為了國仇，為的是家恨，那就沒有那么多的講究。
雖然前世沒有和這個人交過手，倒是見過其與父親和長兄等人交過手，對于他的武功是了解的。婁奇臺是硬功夫，招式剛正，內(nèi)力雄厚，若是交戰(zhàn)的時間長，即便是自己的身法靈活，招式奇巧也不一定能夠勝任。
所以她必須速戰(zhàn)速決。
十幾招過后，栗蔚云受了婁奇臺一掌，但是婁奇臺的身上也是被栗蔚云的短刀傷了七八處。
周圍圍困的士兵都是驚愕的看著場中的兩個人，更多的是將目光剛在栗蔚云的身上。
雖然他們不是虎翼營的士兵，但是也聽說過虎翼營中的這位栗姑娘，甚至其中還有幾位是當年在騎射場中見過栗蔚云騎射比賽的，對這個小姑娘的騎射是贊佩不已，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她的刀法竟然如此的凌厲，且?guī)е幒荨?br />
蔣衡畢竟是大將，且?guī)煆拿遥勘鴤兛床怀鏊麉s是能夠看出來，面前這位栗姑娘的刀法哪里像是正統(tǒng)的武功，這完全就是江湖刺殺。
每一招靈巧多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凡是對方有一絲絲的疏漏，她都能夠趁虛而入，給對方一刀。且刀狠辣，幾乎招招致命。這絕對是將士所習。
他對栗蔚云的來歷略知一二，但是武館所傳授的武功也是防衛(wèi)多于攻擊，此人的身手絕對不是師承其父。
他朝一旁的淮寧王看了眼，現(xiàn)在軍中無人不知淮寧王和這位栗姑娘之間的關(guān)系，想必他是知道的。
淮寧王察覺到蔣衡的目光，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又繼續(xù)的收回目光看向栗蔚云，他一刻都不能松懈，一旦栗蔚云有危險，他要第一時間沖上去救下她。
他可以放任她為李二將軍報仇，但是卻不能夠看她陷入危險的境地。
看著栗蔚云的一招一式，他自己的心中也是生出了一絲的寒意。
現(xiàn)在她對婁奇臺幾乎是刺殺式的攻擊，這應該是她在宮中被囚禁的那段時間苦練而來，她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殺那個人吧。
可惜終究她還是失敗了，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
此時已經(jīng)幾十招過去，栗蔚云雖然受了傷，但是婁奇臺更加的凄慘，他如今身上的衣甲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碎片，被鮮血染紅，身上幾十處刀傷，血如泉涌。
他帶著幾分驚恐的看著與其交手的小兵，他明白，是自己輕敵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小兵的身手這么的狠厲，看似招招要取他性命，卻每一招又留了三分，讓自己被刀傷，卻不至于致命。
他早已看出了這小兵的意圖，是不想讓自己這么容易的死去。也猜到了必然是為了泄恨，那就只能夠是為了李西隅。
“你和李西隅什么關(guān)系？”婁奇臺問。
兵敗被殺這是常事，在於城被攻破的時候，他已經(jīng)做好了自刎謝罪的準備，所以在蔣衡帶人圍住府衙的時候，他未能重出去，便橫到自刎。
而這小兵卻攔住，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死的艱難。
栗蔚云沒有回答，手中的刀卻如毒蛇一樣纏上婁奇臺，刀再次的從他后背劃過，從肩頭滑到背心，一道刺痛，他知道那又是一道長長的血口。
雖然上戰(zhàn)場受傷是家常便飯，每次身上幾十處傷口也并沒有什么稀奇的，但是這一次卻與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因為每一道傷幾乎都是取了他七成的命一般。
如今他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力氣，當面前的小兵一刀從腰間刺過，他再也撐不住身體單膝跪在地上，勉勵的撐著身子沒有完全的倒下。
栗蔚云也住了手，看著剛剛兩人混戰(zhàn)的地方，四處血跡斑斑，雖然有自己留下的，但更多的是婁奇臺的。
他身上的幾十處傷口都在不斷的朝外涌著血，就算是現(xiàn)在不在與其交手，要不了多久，他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亡。
“你和李西隅到底什么關(guān)系？”婁奇臺聲音也虛弱了許多。
他不信那是因為兩國交兵而產(chǎn)生的仇恨，他看得出這小兵眼中悲痛欲絕的眼神，感受到她刀法中的陰狠和仇恨。
這絕不是一個士兵對其將領(lǐng)的敬重而產(chǎn)生感情。
蔣衡自然心中也是懷疑的，就是周圍圍困的士兵也因為婁奇臺的追問而疑惑的看向栗蔚云。
按理說，這個栗姑娘從沒有見過李二將軍，怎么可能會為了李二將軍這么的拼命？如說是仰慕，那仰慕李二將軍的姑娘多了去了，可沒一個如此。
栗蔚云穩(wěn)了穩(wěn)自己的情緒道：“李將軍是我大周的戰(zhàn)將，你可以殺，但是不能辱。”
在為兄長整理遺容遺體的時候，看到兄長身上那些傷口，他無法去想象當時是怎樣的畫面，兄長是背負怎樣的痛苦和屈辱。
她怎么能夠不恨。
“你是個姑娘。”婁奇臺聽出來面前人的聲線，這不是男兒的聲音。
栗蔚云沒有回應。
婁奇臺腦中卻想到幾年前境安軍中的那個女將軍，的確是一代巾幗，但是后來被周皇立為皇后，兩年前畏罪自殺了。
那個女將軍，他見過一面，但絕對不是面前的這個姑娘。
身體的疼痛，鮮血的流失，讓他身子越來越弱，幾乎撐不住。
“蔚云，便讓他為國盡忠，不可再辱殺。”
栗蔚云瞥了眼淮寧王，目光陰冷的看著面前單膝跪地的婁奇臺。若是可能她必然是想讓婁奇臺受盡屈辱而死，但是她也知道，若是如此，必然是激起赤戎將士和百姓對大周的仇恨。
於城之所以能夠這么快的攻破，便是因為此人對大周將領(lǐng)的侮辱和虐殺，她理智上自然是不會重蹈覆轍。
她深吸了幾口氣，精神稍稍的放松下來，感覺到剛剛被婁奇臺傷的幾掌如今割肉斷骨一般的疼痛難忍，面色也便的有些蒼白。
淮寧王立即的扶住她，然后請蔣衡善后，便帶著栗蔚云離開。
短短三日，於城血流成河，城中橫尸遍布，空氣中彌漫的全是血腥或燒焦的氣味。
栗蔚云騎馬穿城而過，看著街道兩邊的尸體，雖然是經(jīng)過簡單的處理，但是那一張張猙獰怨恨的眼睛卻還是盯著她。
她冷冷的掃過，她相信若是當初耿州城破，遭受屠戮的便是大周的百姓，戰(zhàn)爭自古如此，沒有什么值得同情。
穿過於城后，赤戎便沒有其他重要的關(guān)隘，高元徵率領(lǐng)境安軍一路所向披靡。栗蔚云也傷的不輕，淮寧王沒有讓她再到前面，留在了后方的大營中養(yǎng)傷。
婁奇臺畢竟功力醇厚，栗蔚云傷的不輕，加之仇恨淡去，原本支撐的意志單薄，身體就更加的不支。已經(jīng)過去了幾日依舊是臉色蒼白，身體隱隱的疼痛，雖然勉強的可以騎馬，斷然是不能夠再動刀動槍了。
數(shù)日后，身體好了一切，她便沒有再留在大營內(nèi)休息，而是繼續(xù)擔任起軍中斥候的職責。
幾個月前因為廉馳在探查敵情，刺探消息方便頗有才干，便暫時的讓她統(tǒng)領(lǐng)一部分的斥候，收集和分析情報。這幾個月來，她一直都帶著屬下的人為大軍探查敵情。
如今她身體好了許多，自然不愿意尸位素餐。雖然當初入軍的時候，她的心思是成為一名主將陣前殺敵，但是因為種種的原因，最后她卻又回到了輕羽營，且做了斥候長。
雖然不能夠與敵人刀槍拼殺，但是為大軍探知敵情掃清情路，重要性不亞于披甲上陣。
月余，十萬的境安軍直逼赤戎帝都。而此時的赤戎帝除了數(shù)萬的禁衛(wèi)軍已經(jīng)再無外援。
高元徵派人前去勸降，兩日后，赤戎皇帝素衣率領(lǐng)百官出城歸降。
境安軍還在赤戎帝都安排這次受降的事宜，在赤戎帝都盤桓了一段時間，淮寧王知道她心中記掛李西隅，斥候也不是少她不可，便向高元徵說明了先扶李二將軍靈柩回國。高元徵沒有阻攔，淮寧王帶著栗蔚云先返回於城。
於城留了一部分大周軍，此時的李西隅已經(jīng)收斂入棺。
栗蔚云為李西隅祭拜之后，便帶著他的靈柩回耿州。
赤戎的事情自然有高元徵等一干的率將處理，她也相信他們會處理的很好，她無需記掛。
在回城的路上，她聽到了從境安軍中傳來的消息。境安軍進入赤戎帝都的時候，赤戎國舅和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帶著太子逃出帝都前往赤戎北境，境安軍雖然派出一部分去追捕，奈何半道卻遇到了赤戎殘余軍士和北境軍的阻擾。赤戎太子下落不明。
而此時的舒龍國也侵占了赤戎西部的大片疆域，大周與舒龍商談了半月，最后赤戎南部的疆域，一般歸入大周版圖，另一半則劃入了舒龍國。
此時陛下來旨意。數(shù)日后，赤戎皇族和朝中大員被俘虜帶回大周。
李西隅的事情高元徵早在於城的時候便已經(jīng)上奏皇帝，他本是心中忐忑。雖然當年李家案發(fā)的時候，李西隅在世人的心中已經(jīng)死了，并沒有被牽連進去，甚至陛下還給予追封。但是那是在陛下知道他死了之后故意做出來給天下人看得。可李西隅這三年還依然的活著，甚至是身在赤戎軍中。
高元徵再折子里盡量的說李西隅在此次的兩國交兵中立下的功勞，從謎城到埋伏，再到每一次的赤戎主力遭受境安軍的襲擊，他希望能夠保留李西隅死后的哀榮。畢竟他在面對家破人亡的時候還能夠一片赤心為國，讓人怎么動容。
他也猜想陛下不會太過為難，一來李西隅已經(jīng)徹底的死了，二來他的確是立下了功勞，如今境安軍中的將士無一不知，若是陛下處理不當必然會引起赤戎將士的憤懣，甚至讓天下的將士寒心。
但是如今陛下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恒王，也不是剛登基時候的陛下，情緒不穩(wěn)定，喜怒無常，他已經(jīng)摸不透陛下的心思。
好在最后陛下并沒有讓人寒心，言李家之罪與李西隅并無關(guān)聯(lián)，李西隅為國捐軀功莫大焉，追封忠勇侯。
栗蔚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一陣冷笑。那個人從來不吝嗇對于一個死人活著一個對他毫無威脅之人的獎賞。
兄長并無子嗣，但凡兄長還留有一點血脈，他就不會如此的寬仁。
回到耿州的時候，已經(jīng)深秋，萬木蕭條，北風中似乎還吹來了血腥和硝煙的味道。
她與其他護著靈柩回來的將士戴孝而行。
耿州的百姓有些事提前得知了靈柩中之人，紛紛前來祭拜。對于他們來說，李家的案子他們并不深知，但是境安軍將士是守護他們家園的戰(zhàn)士，明國公和李二將軍都是為國戰(zhàn)死。
扶靈停在了耿州的府衙，此時便有許多當?shù)氐陌傩涨皝淼跄罴腊荨?br />
開始有一些人栗蔚云并不覺得奇怪，后來百姓多了，栗蔚云便產(chǎn)生了懷疑，后來才得知是淮寧王放出了消息。說李二將軍立下的功勞，最后慘死，如今被追封等等事情，讓原本還有些忌憚祭拜會和李家的案子牽扯的人，此時也都放下心來。
在耿州停靈三日，淮寧王便準備帶著李西隅的靈柩回京安葬，在一隊將士護送靈柩出了耿州城不遠，忽然見到了前面一匹馬奔馳而來，馬上之人一身素服。
在隊伍的前面停了下來，眾將士這才看清來人，一張刀疤縱橫的小臉，看著有幾分恐怖，他們其中有人已經(jīng)知道了來者的身份，是境安軍女營中的疤女，心中存了幾分好奇。
淮寧王疑惑的看著疤女，見她翻身下馬，一步步如踩在烙鐵之上一般艱難的走來，心中泛起了一絲懷疑，朝身邊的栗蔚云望去。
栗蔚云眼中哀痛，淚水溢出，淮寧王此時便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她在京城中查到了明國公養(yǎng)女李樂青并未有前往北疆，看來是來了此處。
只是面前這個容貌盡毀的女子，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如此堅韌的活了下來。
他立即的示意隊伍停下來。
疤女走到靈柩跟前撲了上去，抱著靈柩放聲大哭，嘶聲裂肺，肝腸寸斷，周圍的將士也無不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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