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風帶著燥熱吹過湖州城。
星夜清朗,一片祥和,沒有人能猜到一樁震驚四方的命案就要在最熱鬧的慶春樓發(fā)生。
甚至連死亡即將降臨到自己頭上的主角還沉溺在香色之中。
“真軟......”林掌事躺在小娘子身下,軀干早已被折騰得酥麻。
“呵...”年輕的女子一陣淺笑,似乎正滿足于獵物入套的喜悅。
“掌事處世多年,最終卻也不明白...”她的指尖輕輕劃過身下老漢的干癟肚皮,原本嚴重噙著的柔情已轉(zhuǎn)變?yōu)槌爸S與嫌棄。
“色字頭上......一把刀的道理?”
話音剛落,老漢的身子便一震,他哆嗦著要掙脫繩子,只是四肢再也發(fā)不出任何氣力。這才明白,小娘子身上的哪兒是體香,那分明是藏在凝脂里面的奪命利刃。
為時已晚。
他的臉已憋得通紅,由人事極樂突然墜落到死亡的邊緣,這一瞬的落差讓他只能發(fā)出顫抖的兩個字:“你...是?”
她輕蔑地挪了挪身子,俯下頭去,輕柔的語調(diào)依然迷人,只是聽得掌事不再熱血沸騰:“我是誰并不重要,取你命的人,已經(jīng)來了......”
她看似輕巧地翻了個身,實則是動了力氣將掌事置于她的上面,形成她在身下的架勢,如此掌事受上一刀,不會傷及她,最多是這老狗的臟血濺她一身罷了。
真正的獵物不是林掌事,而是檐上客。
“唰——”
寒光一閃,暗紅的床簾便被刺破,也就是那一瞬間,林掌事的血已噴射到了地面。
全程不過短短幾秒,安靜得嚇人,連門口的守衛(wèi)都沒有被驚動半分。
林掌事的喉嚨被割破了一個血口。
雙目撐滿血絲,一動不動地躺在地面,從他蒼老的軀干里流出練陰功多年而變黑的血,潺潺如暗河。
湖州最有權(quán)勢的財主,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被人拿去生命。
果然是臥云!
小娘子心中暗喜,面色卻已裝得驚恐萬分,剛要尖叫,就被一雙沾著血跡的手捂住口,她的眼里已滿是驚恐的淚水。
“你若想活命,便默不出聲,否則我叫你下地獄服侍這老太監(jiān)去。”
小娘子顫抖著點了點頭,用沾了血的被褥遮蔽著身體,低頭忍著啜泣。
她知道,對她這樣的女人,絕不會有男人能拒絕,就算對著她的肉體能無半分雜念,也逃不過她那雙魅惑的瞳仁,這也是她行走江湖最傲人的資本。
眼看那刺客就要離去,她趕緊拽住那人的衣角,含著一汪淚央求:“公子......公子既然答應不殺我。那便給我一條生路,今夜您將......林掌事殺死在這,明日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又豈能活?”
那人瞇了瞇眼,面罩下傳來低沉的嗓音:“你想如何?”
“不如......不如公子將我一塊帶離這兒吧......奴家愿意為公子做牛做馬。”小娘子又恢復一副純潔無辜的樣貌,仿佛和之前在臺上那朵不染的白蓮一樣。
“美人兒,你床上功夫了得,可我也不能要個閹人玩過的貨色不是?”那人搖了搖頭,而就在與小娘子對視的一瞬間,之前在屋檐上所感受到的那股攝人心魄的力量仿佛又鉆入了腦中。
“公子,求求您放我一條生路吧,您將我?guī)С鋈ィ冶适裁炊疾徽f,您那么厲害,取我一弱女子的命不如踩死一只螞蟻一般?更何況我已與今晚之事脫不了干系,我又何苦告密自尋死路呢?我保證不纏著您,您將我送出慶春樓,小女子定感激不盡。”
小娘子的眼眸好像一泓清泉,卻深得看不見底,里面似乎有一個漩渦,要把與她對視的每一個人都眩暈進去。
一個念頭在“他”的心里莫名滋生:
這女人雖然有心機,但那雙手白皙綿軟,并非習武之人,想來也只是個青樓小妓,不如當她一碼......
“行,說來今個也算我毀了你一夜的榮華富貴,我便將你帶至城西,你自個尋個去處。至于連累,那倒不用顧慮,明日天下人都會知道此人是我所殺,與你無半點關(guān)系,權(quán)當是你被我擄去罷了。”
“他”用綢布擦拭了劍,一束寒光又被收回背后劍鞘。
只是對面的女子已在淚光盈盈中看清楚了這劍的模樣。
世人皆傳殺手臥云使的是刀,他手下的尸體,頸上都是碗大的斜面血口,必定是快刀所為。就連方才她看到劍的一瞬,都還懷疑是否等錯了人,而定睛看過那掌事的傷口,她便確信眼前人是臥云無疑了。
誰都未曾想到,能割出如此恐怖傷口的凌霄,竟然是一把短劍!
沉浸在酒色的慶春路,無人發(fā)覺窗外的夜色里,已融進了一雙人,一個是嗜血奪命的殺手,另一個是本該在林掌事枕畔嬌嗔的花魁。倆人如同一對神仙,踏著月色遠去,留下一具血腥干枯的尸體留作秘密,等待白晝的曝光。
臥云知道,她犯了大錯。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被人奪了心魄的時候,那小娘子已經(jīng)從臥云的懷中離去多時了。
對于這小娘子最后的印象,是她消失在夜色時眼角噙著的笑意,像極了一只捕捉到獵物的狐貍。
今夜的對手,從來都不是那束手無策的林掌事。
從十歲開始,行刺九年,臥云遇到過的對手武功有高低,背景有深淺,今日刺殺的林掌事,便是一個強勁的對手,然而她能不費吹灰之力取了他項上人頭,原來是靠這青樓女子相助。當臥云的劍劃開床簾時,林掌事并沒有一絲來自習武之人的敏銳反應,他就像一塊木頭,任由臥云砍伐,雖說被束縛住了手腳,但那樣的無動于衷,卻是出奇的反常。加之這小娘子攝人心魄的詭異媚術(shù),臥云開始不確定,這慶春樓花魁是敵是友,用意何在了。
若是要利用臥云來除了林掌事,那么依那女子的詭計已經(jīng)足夠,若是要通過林掌事引誘臥云出來除之,那么現(xiàn)在的臥云,依舊完好的站在月色下,毫發(fā)未傷。
做殺手這行當?shù)娜耍疾豢献層H近的人近身,何況是將今夜這陌生女人置于懷中。
“這娘們的惑術(shù)著實厲害。”
此時去找那女人算賬已經(jīng)晚了,若是敵手,日后自會再來,她也從來不在無意義的事上廢氣力,與其擔心那女人的用意,不如找個地方打個酒趣兒。
“姑奶奶走也。”
天下無人不知臥云大名。
相傳此人為一名從小被秘密訓練的男兒,天資聰慧,身手非凡,使的是一把凌霄大刀,千煉所制,凡是他鎖定的目標,無人能逃過他的刀下,拿人錢財,替人索命,雖已有四十五人死于他的手中,卻從未有人親眼見過他的面龐,每次發(fā)現(xiàn)死者的尸體時,傷口必是碗口大的斜面血洞。若要托臥云殺人,一是錢財必不可少,二是去求臥云的所屬——東海玄機閣。
而只有臥云自己知道,她并非傳言數(shù)尺高的男兒,天資并不聰穎,甚至可以說是愚笨,四歲那年,玄機閣閣主在撿到她的第一天起,便不斷訓斥著她的笨拙,十余年來的勤學苦練,才有了今天這一身殺人本領。至于從死者傷口便推測凌霄是大刀,她一直把這當成世間數(shù)一數(shù)二的笑話。那些死者身上碗大的傷口,本就是她使凌霄刻意為之,與讓世人混淆她是男子一樣,隱瞞她的武器,無非是又在遭遇仇家時躲避的一分生機。干這一行的,怎能不處處留后路呢?
只是今日,她走錯了一步。
與青樓小娘子短短對視的幾個瞬間,就注定了在她本就不平凡的一生中,暗中洶涌的層層腥風血雨。
在湖州千里外的國度,一只信鴿在三日后銜著秘密降落。
“六月四春慶樓,探云臥,凌霄為短劍,杏眼淺瞳,右眉紅痣。奴兒于湖州靜候堂主大駕,四月之內(nèi),皆可動身。”
信的主人伸出掌心,字跡就在火焰間成為了死去的秘密,燃滅的灰燼順著風飄散在黑暗中,空氣間只剩下燒焦的氣息,和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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