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路星照例為沈言端來洗臉水。沈言坐在床榻，盯著背對著他正為他沾濕帕子的路星，眼神怨懟。等路星轉過身來，眼睛里又是一片清亮。

    沈言接過帕子，擦了一下，直接丟給路星，“水太涼。”

    路星摸著手中溫熱的帕子，她試過溫度正好啊。可沈言面無表情，她只好出去加了些熱水，把帕子又浸濕一遍，而后恭敬地遞給沈言。

    帕子還沒碰到沈言的臉，他只用指尖稍稍觸碰，便擰著眉，“太熱了。”

    路星聞言，抬頭瞥了沈言一眼。故意為難她？沈言搞什么幺蛾子，平時就是個乖寶寶啊，難道叛逆期姍姍來遲了？

    思及此，路星看著沈言的目光慈愛了幾分，對待叛逆的孩子，必須用老母親的慈愛感動他，“主子，熱的帕子對皮膚好呦。”

    聽著路星軟軟的嗓音，還有那狀似討好的態度，沈言心里莫名的氣消了幾分，罷了，既然她都如此示軟，他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她不理他的事了。

    不對，為什么要計較她不理他？他可是主子！

    擦臉的過程中，又一個未解之謎誕生了。

    年關將至，沈言公事纏身，只帶著路星在府里待了一夜，又匆匆趕往宮中。

    宮墻里一片紅火，過往的宮女太監臉上帶著喜氣，唯獨慎刑司，像是喜氣絕緣體一般，清清冷冷地孤立在宮墻一角。

    寒冬臘月，慎刑司后院里的那棵樹早就光禿禿的，又逢昨夜下雪，樹干上堆了薄薄一層積雪，沈言獨自站在樹下，身姿挺拔，黑色披風與這雪白一片顯得格格不入。

    路星站在門口，盯著沈言的背影，莫名生出幾分凄涼之感。或許對他來說，宮外是地獄，宮內為囚籠吧。

    不對，他可是受盡皇帝寵愛的臣子，怎么會有這般想法呢？路星甩甩頭，將那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腦海。

    “今夜不必備膳。”

    沈言留下這句話，大踏步離開慎刑司，身影匯成一個黑色的小點消失在路星的視野里。

    今夜皇帝宴請大臣，俗稱開個年會，總結過去暢想未來，順便欣賞歌舞美女，為女主提供大放異彩的舞臺。

    沈言雖為內臣，但耐不住皇帝重視，也在受邀之列。

    等沈言回來時，月已上梢頭，路星遠遠便看見似與黑夜融為一體的沈言一步步慢慢向她走來。

    沈言身后的小太監對著路星行了一禮，“岑姑姑，司公大人今日喝多了，有勞您照料了。”

    路星點點頭，和小太監寒暄幾句，待小太監走后，便迎了上去。還未走近，站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便聞見一股濃烈的酒香味。

    她抬頭望去，沈言的臉頰泛著紅潤，白里透紅，平日里精明的眼神此刻有些渙散，見到路星，不自覺地咧嘴一笑，有幾分呆傻。

    見慣了沈言繃著一張臉的陰沉模樣，路星不得不承認，他展顏一笑的樣子確實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就像待宰的小羔羊一般，讓人生出想要狠狠欺負他的感覺。

    莫名想到這的路星抖了一身雞皮疙瘩，霸道總裁欺負小白花的想法什么時候在她腦海里根深蒂固的？

    醉酒的沈言還是頗乖的，不哭也不鬧，不耍酒瘋就是不睡覺。他乖乖坐在床榻邊，眼神滴溜溜地轉，路星走到哪，他的視線就放在哪。

    收拾好一切的路星站在一旁，只等著沈言寬衣睡覺，可這祖宗怎么也不上床。

    “主子，天色已晚，您該就寢了。”

    沈言盯著路星看了幾秒，突然站起來，抬起胳膊。

    路星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言，后者臉蛋紅撲撲的，黝黑的眸子盯著她，看她望過來，嘴角上揚，像極了蠢兮兮的金毛。

    她不和醉鬼計較，認命地替沈言寬衣。這還是第一次兩個人靠的如此之近，以前他還是有手的，自己寬衣解帶，從未讓路星近過身。

    沈言低著頭，認真看著正替他解開胸前衣扣的路星，心頭劃過一絲異樣的感受。

    面前人小小的發旋好似一個漩渦，他不由自主地陷下去，平生第一次他不想逃離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隨著路星的靠近，淡淡的清香傳入他的鼻尖，不似宴會上那濃烈的脂粉味令人生厭，好像就是普通皂角的味道，為何他聞著卻如此清冽呢？

    許是酒壯人膽，沈言伸出手，輕輕環住在他身前的路星，下巴虛放在她肩頭，心底生出絲絲滿足感。

    一個念頭從他腦海中閃過，不等他思考，話已經說出口，“岑玉兒，跟了本司公吧。”

    路星正認真解扣子，突然被人抱住，身體僵硬，耳邊又傳來這么一句話。

    男人的熱氣全都呼在她的耳畔，路星不禁打了一個激靈，瑪德沈言什么時候偷偷換了人設？

    沈言并未用太大力氣抱她，路星輕輕一掙就掙開了這人的懷抱。她退后幾步，低著頭，“奴婢本就跟著主子，主子說笑了。”

    沈言放下胳膊，靜靜凝視著站在不遠處的路星，她低著頭叫他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你知道本司公的意思。”

    路星微微抬頭，冷著一張臉，聲音平平，“主子，您醉了。”

    沈言說不清心里是失落更多還是憤怒更多，因著路星的抬頭，他能看見她臉上的冷硬。

    良久，沈言自嘲般嗤笑一聲，轉身自己繼續寬衣，他終不會強人所難，“你走吧。”

    “是。奴婢退下了，主子好生歇息。”

    公事公辦的語氣，話里話外挑不出作為一個奴婢的毛病。

    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沈言解衣的動作慢下來，他雖飲了酒卻還不至于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今夜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既已被拒，沈言斷不會繼續糾纏。于他來講，男女之事，如過眼煙云，有則是緣，若無也是命罷了，何必強求。

    路星回到自己房間，一時難以入睡。今夜沈言的舉動倒是提醒了她，盡快離開才是保命正道。

    至于沈言姑且算是表白的話，路星沒有放在心上。這宮墻內外什么繁華富貴沈言沒有見過，他不過是覺得她有些意思一時興起罷了。

    這種因吹斯汀放在女主身上，那是愛情的開端，放在她這種龍套身上，只不過是掘墳的開始罷了。等這趣味過去，所謂情愛又能堅持多久？

    再說了，她，正經快穿職員，不和除任務以外的任何大豬蹄子搞婚外戀！

    懷揣著抱緊任務小可愛正經搞事業的堅定信念，路星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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