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瑄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半個身子放松的半陷入沙發里，但是淡褐色的眼眸中卻看不到一絲的情緒波動。

    李姝影面對這種目光，總有一個錯覺，仿佛秦瑄的談話對象是透明的空氣，他的視線直接穿透過去投向了遠處，并未聚焦在對話人身上似的。

    看到李姝影在猶豫是否打開這個文件袋，秦瑄再次開口：“李姝影，現在大宏王朝公司實際上的控制人是你，我不過是代持股份的人罷了。我接下這個任務，一方面是有為李一飛報仇的性質，另外一方面也是對他的一個隱性承諾，那就是要把你培養出具有掌控公司并且跟外面互聯網巨頭博弈的素質。”

    看到李姝影因為提到了李一飛而有點黯然，秦瑄依然用那種機械科普一般的聲調說：“目前，大宏王朝已經被逼到了死角。就算獵雕互動不繼續補刀，這家公司也是岌岌可危了。這個時候，我相信你也不會再堅持李一飛那種無聊的道德潔癖，好好的看看pandora計劃里面的內容，明白如何用新的武器來進入這個戰場吧。”

    李姝影“啪”的一下將文件袋摔玻璃茶幾上，背后的姝小影小貓嚇得背后毛一炸，原地蹦起來老高，然后一溜煙的就跑不見了。

    “秦瑄，雖然你能從美國回來幫助大宏王朝我很感謝。但是，我哥哥李一飛的觀念就是我的觀念。”李姝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說：“我們不是什么無聊的道德潔癖，而是我們的父親從小就教給我們，做事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做游戲不僅僅是給人娛樂，而是希望玩家從游戲中要有所思有所得。我相信你能在美國混到那個身價，專業能力一定令人刮目相看，這個pandora計劃一定有過人之處。但是我相信我哥哥李一飛的判斷，他不讓我看一定有他的原因。現在他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這個原因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了，但是他的判斷我永遠不會懷疑。這個計劃你收好，我是不會看的。”

    秦瑄不置可否的聳聳肩，看也不看茶幾上那文件袋，只是挺直身子后對李姝影說：“行吧，這事反正你高興就好。雖然我會盡量把我的思考模式傳授給你，但是你學不學并不在我考慮之內。反正五年之后你還是這個樣子，那么大宏王朝公司按照我們對賭協議就要歸我了。雖然我對這樣的資產興趣并不大，但也不會主動的推出去，相信你會做好這個心理準備。這事暫且不提，這個別墅我們怎么辦？”

    李姝影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這才想起目前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秦瑄最后問的問題，這別墅兩人怎么住？

    “這……這樣不太合適！”李姝影首先抗議一下，然后才飛快的組織語言：“這個別墅雖然大，但是我們兩……”

    看到秦瑄那種穿透性的眼神，李姝影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當初自己給他起了個ai的綽號，現在想起來還是相當的貼切。

    經歷了美國的多年心理學學習，現在的秦瑄比當初李姝影初見的時候更加缺少“人味”，仿佛在那身優秀的皮囊之下，運行的都是電子元件、液壓傳動部件和各種大大小小的齒輪。

    要說這種家伙會因為異性而心動，進而作出什么過火舉動，李姝影自己都不太相信。尤其是上次秦瑄還科普過什么“人類是沒有自由意志和情感”之類的歪理邪說，更是讓李姝影相信這個木頭腦袋應該沒救了。

    深呼吸一下，李姝影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這樣吧，反正這個別墅也有夠大，咱們一人一層住下來。我作為女生，住在二樓相對有點安全感，秦瑄你沒意見吧？”

    “隨你。”秦瑄果然是無所謂的模樣：“但是我有個要求，那只小貓丟掉吧。反正看著傻兮兮的，明顯也不是什么純血名貴的品種。我對貓狗這種小動物確實碰不得，被蹭一下就會打半天噴嚏，這會嚴重影響我思考的效率。”

    李姝影難以置信的說：“丟掉那只小貓？那可是我哥哥李一飛生前一直養的寵物，你怎么能這么狠心無情？這只小貓叫做姝小影，說明我哥哥雖然近些年沒有跟我聯系，但是心里依然惦記我。這么可愛而重要的小動物，跟我第一次見面就很親人，我說什么也要好好養下去！”

    秦瑄在沙發上稍微調整一下坐姿，聲音開始有點正式：“李姝影，我能理解你們女人對貓這種小動物的感情。但是我說過，這一些都不過是各種激素的影響所導致的。”

    沒有理會李姝影翻的白眼，秦瑄空手在面前比劃了幾個仿佛是字母的軌跡：“女性對貓的情感大多來自于對弱小生命照顧的滿足需求，因為貓的外形來說，腦袋大多呈圓形，眼睛占據臉部的比例較大，同時對主人的情感依賴很強，這些都跟嬰兒的特征很接近。女性在類固醇激素如雌激素和腎上腺皮質激素還有含氮類激素如crh和prl等等人體激素的影響下，會有強烈的照顧弱小生命的行為沖動。對小貓的親近和疼愛，是你潛意識中對嬰兒照顧情感需求的釋放。所以你現在覺得對這只小貓的情感，其實都是虛無的，都是大腦受這些原始生理反應中激素的化學反應影響罷了。當你明白這一點，你就能放下對這丑陋小貓的無謂感情……”

    李姝影趁著沒有被各種化學名詞繞暈，趕緊打斷了秦瑄：“這事沒得商量啊我告訴你，大不了我把小貓養在二樓，不下來靠近你就好。另外你這些歪理邪說是哪來的，反正說多少次我都不會相信的。”

    秦瑄仿佛不存在氣餒或者遺憾這些情緒，順手拿起了茶幾上的文件袋，將寫著“pandora計劃”的正面對著李姝影，依舊用平穩的聲線表達自己的思想：“心理學是一門偉大的學科，它揭露了我們人類行為的一切根源動機。這門科學學到一定程度，大眾在你眼里不過是一群透明而聽話的羔羊，隨你予取予奪。你如果真正的想振興李一飛留下來的這家公司，這些知識是你不可或缺的。反正我會通過實踐來一步步給你示范，并且會在關鍵節點之后給你復盤。等你看到這些所謂的‘歪理邪說’在實踐中的巨大威力，就會選擇跟我用一樣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了。這就是科學的力量，不是其他。”

    秦瑄說完，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拖著那個半人高的箱子就走向客廳旁邊的房間。

    一邊走，秦瑄一邊頭也不回的說：“劃定好了地盤，那你就要看緊那只小貓了。一樓臥室以及周邊相關的五米距離，是我的禁區。當我在的時候，如果小貓進入這個范圍，它就自求多福吧。”

    李姝影看了一下秦瑄的背影，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姝小影那只小貓咪從二樓的欄桿那里悄悄摸摸彈出圓圓的腦袋來。

    看著小貓咪那個警惕的樣子，李姝影張開嘴，嘴唇開合卻沒有聲音的指著秦瑄的背影對小貓說“別理會那個沒有感情的知識容器”。

    上樓稍微收拾了一下，李姝影就覺得房子隨時都可以住了，畢竟之前一直有阿姨在打理。

    二樓的臥室應該是之前李一飛住過，里面放著不少專業的書籍，大部分是跟互聯網行業有關，少數則是中國歷史類書籍。

    “哥哥……”

    李姝影走到辦公桌旁邊的書柜前，發現里面還放著兩張照片在相框里。

    第一張，是有點年頭的全家福。照片里，穿著小學校服戴著紅領巾的李一飛很吃力的抱著胖嘟嘟的李姝影，左右兩邊是父親和母親，背景應該是市里面某個公園。春季的花壇邊上，一家人笑的很是溫暖。

    瞬間，李姝影的眼淚就控制不住了，用手捂著自己的嘴，避免當場哭出聲來。

    有時候親人的離去，當場并沒有感覺到痛徹心扉，人甚至有種麻木和恍惚。

    但是在某個瞬間，某個曾經在一起的場景突然觸動到內心柔軟的地方，巨大的悲傷就會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下來。

    好不容易收拾住情緒，李姝影看向了第二張照片。

    透過朦朧的淚光，這第二張照片里，李一飛已經是一個瘦瘦的大學生模樣。他站在像是宿舍的建筑前，舉起大拇指，神采飛揚的跟旁邊一個男生勾肩搭背。

    這個男生戴著眼鏡，漠然的臉上多多少少有點無奈，站著的樣子有點僵硬，并沒有擺出任何的動作。

    “秦瑄……”

    李姝影看著那個跟現在相比臉上還帶著一點稚氣的大男孩，一時之間內心也有點情緒復雜。這個沒有感情的知識容器，將會把大宏王朝公司帶到什么方向呢？為什么哥哥對他如此推崇，但是又特別擔心他那什么“惡魔級”的商業構想？

    “李姝影。”

    李姝影正出神呢，樓下突然傳來了秦瑄那種缺少抑揚頓挫的高辨識度聲音。

    飛快的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應了一下之后快速走出房間，站在二樓欄桿旁邊問：“怎么了？”

    站在客廳的秦瑄仰著頭并且指了一下左手手腕的手表說：“現在是午飯時間了，搞衛生和做飯的阿姨呢？”

    “阿姨？你說張阿姨？”李姝影愣了一下：“張阿姨已經走了啊，解雇了。”

    “解雇她干嘛？”秦瑄的腦袋頂上仿佛有無數的問號浮現出來。

    李姝影雙手一攤：“張阿姨一個月工資要五千塊，比我實習工資都還高快一倍，你覺得我請得起？你要請你掏錢，我可不介意的。”

    “那吃飯怎么辦？”

    李姝影想了想，很快眼前一亮：“我們叫個螺螄粉外賣唄！怎么樣，在國外沒吃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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