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夏悠從書房里走出來，打著哈欠準備去睡覺。
不過路過二樓的大廳時，他的腳步卻微微頓了頓。
陽臺邊正倚著一名身穿黑白女仆裝的柔弱背影，一頭紅色秀發幾乎垂至小腿，發梢在夜風中輕輕拂動。
“不冷嗎？”
夏悠從沙發上拿了件外衣走過去披在她肩頭，問道：
“怎么還沒去睡？”
“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妮娜回頭看了他一眼，笑容中帶著自嘲：“不過似乎都沒什么特別值得我留念的東西。”
“既然不值得留念，那就都丟掉吧。”夏悠也來到她身旁，趴在欄桿邊看向外面夜空：“這樣會輕松很多。”
妮娜今天上午只是說了一件事，但也能根據只鱗片爪判斷出，她的童年一點都不幸福。
或許其偏激性格的由來，正是受了童年孤兒院里生活的影響。
“少爺。”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妮娜忽然開口：
“您會為了一個人去死嗎？比如說嘉拉老夫人。”
“這個問題角度還真是角度刁鉆。”
夏悠低聲抱怨著，抓了抓自己的臉頰，以不確定的語氣道：
“大概……會吧，畢竟那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
“如果把嘉拉老夫人換成佩瑞伊小姐呢？”
這一次夏悠回答得非常干脆利落：
“不會！”
妮娜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問道：
“蘇珊呢？”
“呃……也不會。”
“可我覺得蘇珊甚至愿意為了少爺您去死。”
“……對此我很感動。”夏悠沉默著搖了搖頭：“但并不能要求我以同等的價值進行回應，每一個人內心都會有偏向，而性命……可以說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了。”
“那……”妮娜看向遠方，神態仿佛漫不經心，但聲音卻隱藏著認真：“有一天，少爺會為了妮娜去死嗎？”
我要回答是，你會不會馬上翻臉轉身捅一刀……
夏悠在心里如此吐槽著，面露出苦笑：
“應該……也不會，雖然我很喜歡你，但剛才已經說過了，性命是每個人最珍貴的東西，有些抱歉呢，我其實是很怕死的。”
他當然很想順勢花言巧語一番，講些諸如“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這樣的肉麻話。
說不定趁著妮娜正回憶往事陷入困擾的機會，今晚就可以直接本壘打了。
只要“睡服”了這位兇悍的女人，這個世界簡直再無任何障礙。
不過仔細想了想，男人的山盟海誓，用來騙騙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或許能成功。
可對于眼前的紅皇后來說，哪怕她外表比少女還少女，年齡也快要接近自己奶奶嘉拉那一級了。
怎么可能輕易就會受到哄騙。
做人還是真誠點好。
“性命是每個人最寶貴的東西……”
妮娜低聲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忽然帶著笑意轉身，張開手臂，輕輕抱住夏悠，把頭靠在他的懷里：
“少爺，您真是一個有點讓人放不下的人。”
還沒等夏悠有所反應，她就一觸即分，松開了手，后退兩步。
“明天見，如果您真的很希望我的廚藝不再那么糟糕，就別總想著動手動腳，認真點教我吧！”
說完，她揮了揮手，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出陽臺。
進入房間前，又回頭看了眼，俏臉上不自覺就掛起了暖意微笑，大眼睛如月牙兒般彎起來。
對于夏悠剛才的回答，她信，也并不相信。
妮娜曾經親眼見過夏悠面對生死危機時，極為紳士的讓出了唯一的生路。
讓給那名剛才直言“絕不會為她去死”的女孩。
心口不一并非傲嬌，也可能是在做關鍵選擇的一剎那，身體比心靈更加誠實。
紅皇后覺得，夏悠的內心真的是如剛才所說的那樣，很怕死，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要。
但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覺得夏悠是一名“讓人放不下的人”。
對于從出生起就經歷過比普通人更多艱辛、苦難的妮娜來說，千千萬萬的花言巧語，也無法勝過那一秒的實際行動。
.........
被夜色掩埋的這座城市的另一邊。
燈光昏暗的書房里，兩個人正相對而坐。
“昨晚的行動失敗了……”
波頓將軍慢條斯理拿起桌上的茶杯。
在他的對面，礦產部大臣阿爾杰農卻無法那么泰然自若，皺眉嘆道：
“那個亞倫不是號稱戰場之貍嗎，據說偷襲斬首戰術比之頂尖殺手都更厲害，為什么……”
“雖然是在意料之外，不過也算得上情理之中，千年的貴族總會有些底蘊的。”波頓將軍露出微笑：
“其實這還要感謝幾十年前帝國對外的那場鏖戰，昂弗萊老公爵為了保住自身利益，不得不傾盡家底支援帝國，導致家族積累的守衛力量大半被埋葬在了戰場。”
“不然的話，只怕現在的形勢會更加棘手。”
“那么接下來該怎么辦？繼續派遣雇傭兵入侵？”
波頓將軍放下茶杯，沉默了片刻，緩緩搖頭：
“不，今天昂弗萊家族沒有透露出絲毫異常，證明他們拿不準幕后主使者的身份。”
“僅僅只是丟出幾名雇傭兵的尸體，這是在展露獠牙進行威脅，也是某種態度輕蔑的警告，他們在宣揚自己的強大，妄圖讓我們知難而退。”
“昂弗萊或許更是在守株待兔，以期待能順藤摸瓜……接下來莊園的守衛肯定會極其嚴密，至少短期內，我們已經無法再找到任何機會了。”
“那么……”
波頓將軍目光銳利：
“不要再寄希望于能悄悄解決。”
“先緩一段時間吧，既然昂弗萊已經察覺到國外雇傭兵勢力，接下來想要繼續召集人手，行動必須更隱秘才行。”
“另外還得運送一批趁手的武器過來，這可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情啊……阿爾杰農部長，我對帝國的防衛部門不太熟悉，重武器過關檢，想做到悄無聲息，需要您親自與一些朋友打好招呼。”
掌管著帝國重工、礦產的阿爾杰農有望出任下一屆財政大臣，他最近幾年在參議院中風生水起，很多人都會賣面子。
若不然，波頓將軍也不會找上門謀求合作。
“義不容辭。不過，將軍，您是準備？”
“如上次所說，只能找個機會強攻！昂弗萊絕對想不到，有人敢白天在帝都附近直接襲擊他們！”
“白天嗎？”阿爾杰農皺了皺眉。
這種和平年代，在光天化日之下動用重武器，造成的影響和風波可不會小。
哪怕事后推到紅皇后身上，自己這個參與人也肯定要灰頭土臉一陣。
不過他想到那一點點被捐獻出去的龐大利益——最近幾個月，昂弗萊又按照合約過度了大批礦業。
如果事情再不產生轉機，很快就會變得塵埃落定。
帝國礦產被生生挖走了一大塊，到時候他又有什么臉面去競爭帝國財政大臣？
“如您所愿！”
阿爾杰農不再猶豫，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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