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狹小的空間內。
三個還未形成完整意識的嬰兒靈魂，在那女孩的悔恨哭聲中，竟放棄了真正凝聚成怨靈的機會，甚至都沒用吳惑出手，就主動消散在了空氣中。
這一幕，令余述都有些發愣，旋即唏噓不已，心中有了些感慨。
感情……
或許才是這天地中最偉大的力量。
就連還未曾擁有完整生命，甚至連鬼都算不上的嬰兒魂魄，都因感情而做出了令人動容的選擇。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真正幫助女孩的并不是余述，而是她自己。
因為只有她自己真心悔過的淚水，才會獲得三個幼小靈魂的原諒。
這是……她對自己的救贖。
這樣也好……
余述本身就有些不忍對那三個嬰兒靈魂下手。
既然是他們自己心甘情愿的選擇，想必……心中也是高興的吧。
只是可惜，據說三界封禁后地府崩潰，輪回崩塌，他們……應該沒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
這一次的選擇，可就是真正消散在了天地之中，連絲毫痕跡都不會留下。
這一刻，余述忽然對人、鬼、獵靈者、靈識等這些普通人了解不到的東西，有了更深刻和清晰的認知。
那是心中的一種明悟，同樣，也是心境的提升。
而隨著這種提升，余述驚訝的發現，自己剛剛得到原本還有些無法掌控本源力量，竟開始有了融合的跡象。
靈識與靈力的根源，是靈魂。
所以心境的提升，其實也是一種靈魂層次的提升么？
連帶著對于力量的掌控能力也在加強？
余述想了想，不由咧嘴一笑。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收回思緒，余述看向那女孩。
只見她癱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半空中，那嬰兒靈魂消散的地方，神情悲戚、悔恨、痛苦、歉疚……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眼眶不斷滾落出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大悲無聲。
在經歷最初差點被嚇到瘋癲的恐懼，以及后來的怨恨、懺悔之后，她又再次陷入了無盡的痛苦、悲傷與歉疚。
短時間內情緒的劇烈起伏，已經令她好像失了魂的軀殼一般，神情呆滯無比，雙眼瞳孔中已經完全失去了神采。
情緒的沖擊達到極致，是足以影響身體和靈魂的，特別是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
如果任由她這樣下去，恐怕她就會直接變成植物人的狀態，甚至是……腦死亡。
看著這一幕，余述不由微微皺眉，抬手一指，緩緩點在了她的額頭。
一縷靈識輕柔的流轉進入女孩的腦海，在感應中，余述發現她的靈魂依舊在震顫不已，而且似乎隨時將要崩潰。
輕輕嘆了口氣，余述利用自己的靈識將對方的靈魂緩緩安撫，從震顫崩潰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雖然對方只是一個普通人，但這種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動作依舊令余述感到十分吃力。
畢竟靈魂這種東西，是最為神秘與強大的。
好在，余述不需要太過深入，而且魂典傳承本身就是針對靈魂的力量。
大概幾分鐘之后，余述緩緩收回了自己的靈識。
而那女孩，也終于從呆滯中緩緩回過神，眼瞳中再次出現了焦距。
只不過……她的神情依然痛苦與悲傷，還夾雜著深深的悔恨與歉疚，十分復雜。
“我……”
女孩緩緩抬頭看向余述，聲音干澀無比，帶著哭腔說道：“我真的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人生一輩子，及時改正，什么時候都來得及。”
余述笑了笑，這一刻好像化身為了一個心靈導師，輕聲說道：“我不會勸你去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只是想跟你說一句，既然經歷了這些，那么以后，就要學著善良與敬畏，還有……對自己負責，也要對其他人負責，你懂嗎？”
“嗯。”
女孩輕輕點頭，若有所思。
事情至此，算是已經徹底解決。
但不知為何，余述卻有些心情沉重，擺了擺手后說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聞言，女孩站起身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不至于顯得太過狼狽。
在開門出去之前，只見她再次轉身看向余述，雖然空間狹小，但還是深深鞠了個躬，道：“謝謝！”
“別客氣。”
余述擺擺手，想了想后，還是囑咐了一句：“剛才的事……最好還是不要說出去。”
“好的，我明白，謝謝您。”
女孩再次道謝，然后走出了衛生間。
至于余述，則是給自己點著了一根煙，深深抽了一口。
剛才的事情，對他的觸動同樣很大，以至于他現在心情有點復雜。
雖然剛才像是個人生導致一樣開導那女孩，猛灌心靈雞湯。
但說到底，他還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而已。
忽略掉年齡，他的人生經歷或許也算得上豐富與曲折，或者可以加上悲慘兩個字。
但這貨天生沒有恐懼感的同時，可能也天生堅強。
獨自成長到現在也沒有長歪，三觀都還算端正，所以之前的他其實是很難理解那些在他看來三觀有些扭曲的男女。
但現在看來……或許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過往與苦衷。
沒有經歷過別人的人生，就不要妄言對錯，給別人的好壞蓋棺定論。
這一刻，余述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成長了許多。
一支煙后，余述走出衛生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面色有些蒼白的女孩。
此時只見她滿臉愧疚與歉意的看著旁邊的男生，眼神中還夾雜著一絲心疼。
而那男生……則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狀態，眼神呆滯無比，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擊，以至于臉上還殘留著一絲不敢置信的神色。
看到這副畫面，余述頓時就明白過來。
那女孩應該是對男生說出了實話……
心下了然，余述坐回了自己位置。
而大概十幾分鐘后，火車停下，男生頭也不回的拉著自己的行李下了車。
女孩抬手，張嘴，卻始終沒能發出聲音，最終只是緩緩低頭，抬手捂住了臉頰。
淚珠從指縫中滲出，然后緩緩滴落。
火車再次啟動，速度逐漸加快，窗外的景色也連成了一片殘影。
女孩沉默著，神色黯然，始終都沒有說話。
兩個小時后，火車再次駛入一座城市的站臺。
卻見那女孩突然起身，拿起了自己的行李。
“我決定，還是要把他追回來，就算追不回來，也要求得他的原諒！“
女孩對余述再次鞠躬，輕聲道：“謝謝你！”
話落，便匆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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