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去兵部？哪個司？”

    顧遙一開口，姚飛飛和唐湘湘皆是一臉迷茫，只有宋海棠眸光清正。這幾日，她沒少聽何福念叨，知道兵部有四司，分別是武選、職方、車駕、武庫。

    然而，宋海棠沒說呢，顧遙已開始猜測：“武選略等于軍部的小吏部，僅有的幾個位置都是要職，何福不是個好高騖遠的，想來不會這么沒眼色；至于職方，這個太重要了，沒有對應的能力是會害死很多人的，我這邊不會給他跑；還有武庫，他自己菜刀都不怎么拿吧？就更別提武器了。捋了一圈，車架司的可能性最大。”

    車架司掌的是，全國的馬政及驛傳等事務。結合何福爹曾經的經歷，顧遙問宋海棠：“他要去規范驛站？”

    “嗯。”

    是的，在何福看來，他爹下半生如此艱難，皆乃送信人那無心的過錯。漫說那人只賠了十兩銀子，便是給了全天下如何？他爹的腿，已經沒了。他的祖母和母親為此辛苦了半生，幸福不知打了多少折扣。

    這個，不必宋海棠詳說，顧遙心中有數，長嘆一聲，道：“我一定努力。”

    四司的郎中是正五品，何福這資歷是不肯能的；六品的主事，謀一下也不容易的。宋海棠早聽何福講過了，忙把何福的話轉述出來：“我們知道這事不容易，但凡需要錢的地方你只管開口。當然，若是不成，我們兩個也知道是自己實力的問題，不是你沒盡力。”

    顧遙順著這話，笑著自我調侃：“最后若真不成，也說明了我的實力不夠。實力夠，一個六品的官兒，塞給正經的進士，又怎會不成呢？”

    宋海棠笑了笑，沒反對也沒承認，說起另一事：“你辛苦半晌，便是叫他如愿，這事卻也是和車馬相關的活兒，對你也沒什么幫助。所以，不管結果如何，你都是吃虧的。我婆婆說，自打相識，何家便一直占你便宜，不在乎這件小事。”

    她這話才說完，姚飛飛第一個暴了:“這是占便宜成習慣了？”

    原本想說吃虧是福的顧遙，合上了欲說話的口。

    “是啊。”宋海棠長嘆一聲應了，又道，“好在，我太婆婆是個明事理的。她說這事不是小事，不管成與不成，何家總要表達下自己的意思。若是沒銀錢，她那里還有百八十兩，雖不多，總是那意思。”

    百八十兩對在座的來說都不多，對何婆婆來說，真的不少了。夠她用十年的了。顧遙正感動著呢，宋海棠遞來鄙夷的一眼，道:“你就是這樣感情用事！一百兩就多了么？我直接給他們說了，若不是熟人，送一千兩人家也不帶幫的！占便宜有個限度，這事若是不成便罷了，只要成了，就按一千兩還人情。”

    這才是感謝的正確方式，顧遙心里舒服了，便不那么計較了，因道:“不必了。何福有個貼合實際的目標，又愿意一步步地走下去，這是好事，我愿意白幫忙。”

    宋海棠卻道:“今后相幫的時候還不知道多少呢，遼東那會兒占你便宜便白占了，今后卻是不行。你若不收，便不必幫這忙。”

    “那我以后讓你們幫忙呢？也是貨銀兩訖？”顧遙立即追問。

    兩人相爭不下，姚飛飛這時說道:“有時候，人情比金錢還重要。只要你婆婆不再有那樣的想法，我認為，不拿銀子會更好。”

    宋海棠這才沒說話。

    冬日天短，幾個吃完飯又嘮了這點子功夫，外頭寒香就來催顧遙：“夫人，時辰到了。”

    去路家接孩子的時候到了，顧遙才開口，其他人紛紛響應，都說自己有事。于是，四個朋友如同火燒了屁股，動作那叫一個麻溜，極其干凈利索，讓四家的下人大吃一驚。鄉思這一趟，顧遙幾個吃飽喝足不說，因四人都說張泉腌制的火腿好吃，張泉便給四家各送了兩只火腿。

    此是后話，這會兒，其他三位都住東城的人慢悠悠地回家，只有顧遙，一個人匆匆忙忙地往西走走，先去路家接孩子，再回家。

    兩年前，路確從順天府的位置上下來，自然要從后衙搬出來。路確兩口子早就做好準備，定了國子監的宅子。國子監的路府，就在塞給顧遙陪嫁宅子的隔壁。去歲鄭智封伯，另開新宅，不出意外，他們會一直住在那里。為了串門方便，路家以宅易宅，換到了靖安伯府北三條街道的開道街。

    “娘。”

    “娘。”

    顧遙才進路家的門，便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喚，幾個孩子已經等了許久，等到了大門口。顧遙自己浪得太久，心下愧疚，立即應聲，挨個給擁抱，末了停在了路夫人面前。想著今日姐妹幾個說的話，顧遙同樣伸出去手，要去抱抱可憐的路夫人。

    哪知，路夫人多年不和人身體接觸，下意識躲開了。

    躲開了！

    顧遙尷尬地垂下腦袋，準備收回自己的手。哪知，才到半途，整個人被路夫人抱進懷里，像擁抱著孩子那樣。顧遙想要掙扎，因察覺到肩膀上的濕意而停止了動作。

    路夫人哭了，哭得很沒形象。

    七七也喜歡和顧遙這樣抱在一起，但是，若是不能抱，她只會傷心，絕不會像路夫人哭得這么傷心。因為她娘教她了，不要為掉在地上的雞蛋哭泣。

    所以，和路夫人關系最好的七七，立即出言安慰：“路祖母不哭，你若是喜歡母親抱，以后，我們把自己的每日一抱，讓給你可好？哎，宇哥兒，你呢，路祖母對你也很好，你讓不讓？不問你了，你是男孩子，那還能叫娘抱！我做主了，今后，把你的擁抱都給路祖母。”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過，七七這么一插諢打科，的確好使，路夫人立即破涕為笑，顧遙趁機道：“擁抱又不要銀子，以后，也給你們路祖母加一次便是。”

    這是應承了？

    光明正大偷聽的路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仙人自有妙招。路夫人的靈魂異于常人，感知自然比別人強很多。她看著顧遙，什么都不想，只靜靜地感受著，發現今日的顧遙特別溫和，周邊隱約的淡黃色是那么可愛。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顧遙卻是和以前不一樣了，變成了自己期望的樣子，路夫人笑了。

    路確回家時已是掌燈時分。老練的眼光一掃，路大人就知道顧遙定時又做了什么事，哄了妻子開心。只不待他開口，顧遙已先道：“大人可曾用餐？”

    “并無。”

    顧遙便回頭和路夫人互動，因問：“我說什么來著？”

    路夫人笑語晏晏道：“好，你對，你都對。”

    說著，讓人捧了特意給路確做的晚飯。路確用罷，這才問顧遙：“等我到這會兒，可是有事？”

    不似以往的拐彎抹角，也沒有從前的不自在，顧遙非常自然地把給何福求官的事說了，這讓路確先下定論：“怪道你娘她今日這般開心，你真的變了。”

    “大人只管說這事能不能辦吧。”

    你想通了，怎還叫我大人？路確雖不滿意，但想到自己可能的確做不到，便沒那么挑剔，道：“這事你沒去找恩師，便是對的。我們這一派里頭，沒人在兵部，能不能使上力另說。只說費力丟個人進去，也輪不到何福。”

    顧遙立即懂了。他們定有合適人選，只還沒找到機會塞進去。至于何福，不好意思，在路確蹇義的眼里，真的不夠格。

    “你可以試試走走鄭世子那頭的關系。”路確提醒道。

    “鄭家和兵部的關系并不好。”

    路確打斷顧遙，道：“不是鄭家，是魏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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